阿大的來電嚴格上講不能說是出乎意料。以前不懂他為什麼對我總是很有成見，處處要針對我，但近來看他和蕭遠明的相處，再看不明白我就是傻子了。
    約在離育兒之家不遠的小餐館，用花架隔開的空間很小，隻有我們兩個人對麵坐著。
    “你約我出來，是想說什麼？”
    “我到底什麼地方不如你？為什麼從小到大，遠明哥的眼裏隻有你一個人？”
    他看上去很疲憊，整個人鬆垮垮地癱在椅子上。
    “我覺得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蕭遠明才是。”
    “哈，你這是在向我炫耀嗎？”
    “這值得炫耀嗎？”我挑眉問道，不過顯然，阿大用他自己的方式解讀了我的意思。
    怒極反笑：“何似，你還真是不要臉。遠明哥要是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賤`貨，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前一樣把你當寶貝供起來？幸好你爸媽早早把你扔了，不然這會兒就該氣絕在你麵前了！”
    嘩
    整杯飲料潑在阿大臉上。
    說我沒有關係，反正不痛不癢的，但不能說我的父母，即使他現在說的，隻是這具身體的父母，也不行。出於上輩子的愧疚，父母成為了我心中最神聖的地方。龍之逆鱗，觸者死。
    “我們都是孤兒，就因為這樣所以才更要謹言慎行，不能讓人說沒有家教。好歹我也算是你哥，”用桌上的紙巾擦幹淨手，“弟弟不懂事，我做哥哥的有義務要教好你。”
    阿大掀翻桌子揪住我的衣領，甜膩的飲料順著他的臉滑進衣領裏，“不過是個男`娼，憑什麼擺出教訓人的嘴臉！”
    “再不濟，我也沒有戀`兄`癖！”
    阿大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怎麼，被我說中你的心事了？”
    阿大顫抖著穩住呼吸。
    “我承認，我是很喜歡蕭大哥。從小他就是我向往的人，嫉妒你，什麼都不做就可以得到他的關愛。你說我變`態也好，可至少我的感情，我的人是幹淨的。你呢？”
    阿大的聲音很穩，可他隱隱透著光芒的眼神莫明讓我很不安，“小的時候不懂，但那件事我清楚的記在心裏的。何似，你九歲那年被那個惡心的男人猥`褻，身體早就破敗肮髒得令人作嘔了！”
    阿大迫進三步，幾乎要撞上我，我被這個消息驚住。
    “換作是我，自然是沒有這個臉麵跟你一樣心安理得地活在這個世上的，論起變`態，我可是遠不如你！”
    “你胡說什麼！”
    蕭遠明從花架後站出來，原先他站在後麵整個人被擋住，我竟一直沒有發現他！不知他聽了多少。
    阿大已經近乎癲狂了。
    “我說的本來就都是真的！他根本就是個賤`人，被男人強`上也是活該！”
    啪，蕭遠明狠狠甩了阿大一巴掌。
    蕭遠明氣得渾身發抖，而阿大業已被他那一巴掌扇蒙了。
    竟然還有這麼一茬。
    不知道別人會怎樣，我看著眼前這場鬧劇隻想大笑。我也確實笑出聲來。十六歲的少年，長著如此孱弱的身軀，遭遇過這樣的罪，難怪初時總是隱約覺得這具身體有著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何似，你……”蕭遠明環住我的身體，想說卻不敢說的小媳婦樣。
    按住他的手臂，以為我瘋了麼？
    如果我真的是小九，也許我會傷心，會不堪。可我畢竟不是。
    轉世重生，我回憶自己的前生，很多事已經看開了。小九以前的事，無論開心抑或不幸，都與我無關。
    我隻是我，我是何似。
    “阿大，用別人的不幸去傷害別人會讓你有快`感嗎？這就是你的武器？”
    兩人呆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昨日成非，如果我說……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你們信不信？”
    “你，你說什麼？”
    “遠明，你知道嗎，其實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韌性的生物。有一點你說對了，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我的名字，分明就是我本心的寫照。”微笑地望著阿大，“不在乎的人說的話，我從來不放在心上，你以為可以憑這些話讓我難過，是打錯算盤了。”
    對小九的人生沒有一點記憶，我隻是作為何似，展開自己的新人生。
    和蕭遠明的重逢讓我意識到，我不能這麼自私。小九的生活，愛著小九的人，小九愛著的人，繼承小九的生命活下來的我，應該連同著這些關係也一並接受。前生太過寂寞的關係，我竟忘記了，人是社會動物，不能獨立生活。
    “遠明，你是一個好哥哥，我很慶幸遇到你。”讓我體會到不一樣的親情。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何苦一直看著過去，然後將來繼續緬懷現在呢。
    “小九，剛才你說的死過一次，是什麼意思？”
    心弦微動，露出輕鬆的笑容，“你擔心我輕生？”
    “我想過，”而且還實施了……“可是我想呢，好死不如賴活著嘛，如果死了，生命就要用悲劇終結了，我才不要這麼輕易認輸呢！”孩子氣地皺皺鼻子。
    蕭遠明緊緊抱住我，“我好恨自己錯失了你那麼多年，如果一直護著你就好了……”
    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脊，“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