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過得戰戰兢兢的，總是想起那個悲戚的聲音，想起那一夜，他落寞地站在我的麵前，一臉傷痛。
    黑色的輝騰又出現過幾次，他坐在車裏沒有下來，隻遠遠地看著。
    很好奇，想要知道以前的何似，經曆著怎樣的人生。那天臨走時，阿大的表情很古怪，不知道是不是我哪句話說錯，露出馬腳。以前的事情，他應該全都知曉。不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一定不會告訴我。剩下來，應該還有一個人——院長。按照那天談話透露出的消息，我們幾個是一起在孤兒院裏長大的，那麼院長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的事才對。
    至於問法，自然是要思量一下的，不能沒頭沒腦地劈頭就問。
    “喂，院長嗎？是我，何似。快過年了，我想明天回來看看大家。”午間撥通了育兒之家的電話，“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坐車過來，順便幫忙打掃一下屋子，好迎新。”
    翌日，早早地坐車來到孤兒院，並沒有在周圍發現遠明的輝騰，鬆了一口氣。
    勞累一個上午，吃飯時坐在院長對麵，狀若隨意地提起，“院長，遠明他，最近還常來看您麼？”
    “有一陣子沒來啦。”院長放下碗，長歎一口氣，“唉，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小蕭頂喜歡的就是你了，哪次其他孩子欺負你，不是他幫你的！我聽他說了，輾轉拆遷害他沒能找到我們，這事兒真不能怪他。原先你還一直哭鬧著要他，這些年漸漸不聽你提起，我還暗道可惜了你們的兄弟緣分。這次好不容易你們又見上麵，你就別再怪他啦。他也很不容易，領養他的那對夫妻都是好人，小蕭命薄，一個家沒多久又散了，作孽呀。”
    院長叨叨地述說著以前的事，我在腦海中勾勒出少年時的蕭遠明。
    悟性極佳，天資聰穎，奈何身後跟了個拖油瓶一直沒找到願意同時接受我們兩個孩子的人家。我五歲那年，他硬是十六歲成年不得不離開育兒之家後才跟了蕭家的人走，用功學習從商之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以後要把我帶在身邊。他待我，真的很好。
    也許，那一天的我無心的話，深深的傷到他了。
    可不是麼，任誰聽到我的話，都會覺得自己活該養了條白眼狼吧。
    所以當黑色輝騰再次出現在宿舍樓外十多米的街口時，我主動迎了上去。
    敲敲駕駛座的車窗，玻璃緩緩下降，露出蕭遠明憔悴的臉孔。
    “遠明……要不要……上去坐坐？”始終覺得和蕭遠明的年紀差不多，那一聲哥怎麼也喊不出口，“或者一起出去吃個飯怎麼樣？我剛下班呢。”
    他明顯很驚喜，開心地下車為我拉開車門。
    “我們去吃本幫菜？”
    “太油膩了，我喜歡吃清淡一點的。”
    蕭遠明嘴角的笑凍結，“是麼，你以前最喜歡吃本幫菜了，你連吃東西的口味也變了好多……”
    懊惱又說錯話，隻好想法子補救，“不是，我前天吃壞肚子，醫生祝福我這幾天吃清淡點比較好。”
    “是這樣啊……”
    然後沉默。
    “咳，那個……不然我們去吃些別的吧，你喜歡吃什麼？我跟著你走好了。”
    “何似，你現在還好嗎？給我說說我不在的時候你的生活吧。”
    “嗯……其實也沒什麼，”看了看蕭遠明的表情，按照院長的描述稍微添油加醋一點，“你剛走的時候，我很不習慣，天天哭著吵著，每天都是哭累了睡著。”
    看著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仿佛看見那個年幼的孩子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樣子。
    “不肯吃飯，一定要等你回來。有一次餓暈了過去被院長送去醫院，小四一直哭，哦小四就是十六。後來慢慢的就不吵了，人總是要長大的。”
    蕭遠明將車停在路邊，從口袋裏摸出煙，抽出一根點上，“我……”
    “我沒怪你，”我回過頭，“但這是事實，況且你當年出國的時候，我也不過才七歲。”打開窗讓空氣流通，看著吞雲吐霧的男人，慢慢和腦海中的少年蕭遠明重疊。
    “老實說，當年的事，我的確記不清了。時間有著強大的力量，而記憶卻沒有。”車身裏隻有我一個人娓娓訴說的聲音。
    “不過呢，如果你還願意的話，我很高興能有你這個朋友。”話鋒一轉，我微笑地看過去。
    蕭遠明掐滅煙頭，笑的很釋然。
    “當然，我始終把你當弟弟看的，能夠找到你，已經是老天憐惜了。去吃飯吧，我知道有一家藥膳做得不錯，一起去嚐嚐？”
    “你決定就好。”我從善如流。
    把話都說開了以後，我和蕭遠明終於能夠用正常的語氣說話了。熟悉了以後就發現，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沒想到他竟然是蕭氏企業的繼承人，也難怪他可以動用大量人手尋到育兒之家了。
    蕭遠明和阿飛他們完全不同，他簡直就是事業成功的男人典範。優雅，有品位，有房有車，收入過人，前途無量，是前世何家安熟悉的人群。平時跟何似相處的時候，會特地穿休閑裝，看起來年輕許多，兩人走在一起倒真有幾分兄弟的做派。
    懶得出遠門的時候，就在蕭遠明的公寓玩，有時窩在柔軟的沙發上看碟，有時纏著他做菜給我吃。不得不提起蕭遠明的手藝，聽說還是去烹飪學校係統學習過的，好吃的我舌頭都收不回去了。當然，我是決計不會告訴他，這是我三天兩頭往他家跑的重要原因。
    如果不是阿大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告訴我一樁驚天大事，也許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