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虛 拾柒.無端銀燭殞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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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之聲直衝雲霄,環繞在身周,充斥在耳旁。柏楊迎風而站,紫衣獵獵,隨風而展,蒼白的麵容緊繃著,眼底的光芒閃閃爍爍,映著波光,更加看不真切。
倏地他一笑,眼底的流水幾乎都安靜,臣服於他之下。早該想到的,不是麼……無欲……淩虛於他並無意義,他感興趣的隻是無欲的身份而已。
一直以來就對他的身份抱有懷疑,那日隨著韓川身後瞧見無欲目光柔和地凝視著一幅丹青更覺奇怪,女子的丹青,該是一個出家人該有的?方才見過,才發覺其中的奧妙。那幅丹青早已陳舊,卻被細細珍藏著。
那般絕色,不知是誰,但卻與悠然極為相似。
三年前闖山……為何前人闖山均身死紫竹林而偏偏她無事?先她闖山者不乏武林佼佼者,更也有比她更強的,隻是,單憑這醫毒之術便可突破蠱靈攔截闖山成功?隻她一人絕不可能。他們進山時還是時刻避著蠱靈的,而她三年前怎的知曉蠱靈所在?那樣唐突闖進來,與他一戰,如今的她都是身負重傷,三年前更不可能到菩提寺。先前想不通,見到那幅畫,如今倒也有了解釋。
同樣的麵容。他那樣一個出家人,也會有惻隱之心,不願有著同樣麵容的她死在紫竹林。無欲,身後的故事似乎比淩虛的故事更有趣。
這樣的迷霧……很好。唇角悄悄勾起,眼底化開一抹不知意味的笑。
“咳咳!”背後傳來刻意的咳嗽聲,柏楊沉眸轉頭,望著那襲白衫。果然,能在這裏找他的隻能是他。
韓川輕輕一笑,對著他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柏楊隻能無奈:“你讓我天天抓著問東問西試試?”
韓川無賴地攤手:“可惜,我中原武林盟的消息來源控製在四長老手中,而且我也沒幻音宮主那般玲瓏心思。”
柏楊暗歎,韓川七年飄蕩當真整個性子都變了。慢慢踱步走到他麵前瞅了瞅,隨意便坐在了地上,道:“要問快些問,不過我不一定解答。”
得到應允,韓川淡淡一笑,一擺衣袍,坐在他對麵,定定望著他,眼裏的戲侃全然不見,驀然間變得深沉:“你……究竟是誰。”
微微一愣,而後偏頭輕笑。倒忘了,縱然他的性子再如何變,他終究還是韓川。說到他的過去,韓川自然會看出蹊蹺。
然他隻是淡淡望著對麵的石壁,對麵的水簾,眼底淡漠沒有一絲感情:“重要麼。”嗬……重要麼,他,到底還是無父無母來曆不明了這許久,他是誰,重要麼。細風微微拂過他的臉,蒼白的麵容淡漠,淡紅的薄唇微抿,斜揚的眼角光彩流轉,驀然變得玩味十足:“重要麼。”
韓川輕輕仰頭,倒在身後的大石上。水汽撲上他的麵頰,微微的涼。重要麼……他們,他與她,兩人的來曆不明那麼多年,不是已經習慣了麼,為何要問呢。終究還是放不下,終究還是想要知道。他們,讓他覺得越來越遠,他們,總有那些不能被他所知的過往。或許兒時不必在意,然而現在……任何的一點不確定總在預示著更大的崩塌。他們與他,越來越遠,終有一日,遠到他再也看不透。
他的母親早就不在他身邊,兒時的記憶便是與他們度過。他們何曾想過,他不願與他們任何一人為敵。幻音宮與中原武林盟對立許久,現今隻是暫時的合作,哪一天,他與他終是對立。他不介意他們是對手,但不願兩人對立。他說她在他身邊隻為淩虛的時候他便隻能苦笑。他與她已是對立,等到將來,也是要與他對立麼?
韓川,柏楊,悠然,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舊時的言笑晏晏如今看來倒像是白日做夢根本不存在一般。得而複失,他受不起。
柏楊狹長的眼眸靜靜垂著,眼睫擋去他眸中的色彩,蒼白的麵容在陽光中打上一層暖黃,變得晶瑩。
他也知,他們終究是回不去。而韓川,卻仍在執著。如此執著根本不是一個盟主該有的。他該要告訴他,死了這條心,將過往埋在心裏便好。他卻遲遲說不出口,唇角輕扯:“我竟也與你一樣,在奢望著。”
菩提樹葉緩緩飄落,老僧於菩提樹下盤膝而坐,眼睛看著麵前的散亂的棋盤,那局與她下的棋早已被柏楊打亂,現在的隻是一盤不知被多少人撥亂過的散棋。不知靜謐了多久,老僧眼底閃過一絲平和的笑意,驀然開口:“再下一局,如何?”
女子神色一凜,道:“你還是你,你贏不了。”
無欲抬頭,她依舊將自己用黑紗緊緊裹住,在擔心被誰看見麼?笑道:“不試試,怎知?”
“沒有必要。”女子聲音清冷,不帶任何回旋的餘地。
老僧苦笑,眼中卻帶著一絲狡黠:“真狠,死前都不滿足我一個願望麼?”
女子驀然一窒,垂眸,說不出話來。她故作的冰冷強硬被瞬間打破。他本不應死,然而如今卻必須死。命令已下,她無法違抗。本就無辜,便是心軟陪他下了一局又如何?但是如今卻沒有時間。她把頭撇向一邊,深深吸氣,然後盡量鎮定道:“義父讓我殺了你。”
老僧淡淡笑著,無言。是的,他何曾會放過他?
下一瞬,衣服劃破的聲音傳來,像紅蓮開放一樣。血跡在僧袍上暈開,然後順著垂地的衣擺,滴到地上,滲入土裏。
女子的眸子隨著他流出的血液越來越多而變得如死水一般,波瀾不驚。
“你真的就這麼無情,可以無情地看著我死?”老僧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女子眼中沒有絲毫的波瀾,猛的伸手抓住女子的手,牽扯著嘴角:“看來,我的生死真的於你不重要。”
女子皺起眉:“是你教我的,人各有命,都有其歸宿。”
“死在你手上便是我的歸宿?”老僧的皺紋更深,手下更加用力。
女子皺著的眉頭一僵,隨後舒展,變得淡淡:“或許是。”
“恨我麼。”老僧望著她,輕輕道。
“恨。”
老僧聞言卻展顏笑了,然後蹣跚著離開:“那就繼續恨我。”
老僧早已收了鉗住她的手,然她手上的融融的暖意還在,流淌著,融入四肢百骸。女子望著那個背影,眼中情緒複雜難解,不知是什麼滋味,心中翻騰著巨浪,卻無法思考任何事。
身後輕輕的一聲脆響,轉頭便見一抹碧色消失在菩提樹林中。
女子微微皺眉,也不再看老僧,身形一動,便消失在庭院之中。
偌大的庭院轉瞬便隻剩一棵菩提樹靜靜飄下樹葉,在地麵慢慢堆積。
瀑布聲震耳欲聾,韓川柏楊不知在說些什麼,然後就見覃煙急忙趕來,氣還沒有喘順,便急急道:“無欲被一個黑衣人殺了!”兩人一怔,韓川立時翻身站起,與柏楊飛身趕往菩提寺。還未到,便見到衝天的火光。心中隱隱有著不安,無欲,真的會死。隻不過並不像他們猜的是大限將至,而是被人所殺。熊熊的火光頓時染了半邊天,韓川心頓時一沉,他們上山是為淩虛劍,如今,怎麼拿?
趕到之時,想也未想整個菩提寺都燒了起來,急急便向著老僧屋內趕。然卻被一道雄勁的內力混著灼人的火勢逼退,回眼間,發現藍魅已經趕到,隻是站在寺前不發一言,身旁立著那隻高大的雪獒對著著火的屋子不住的狂吠。正欲再動身,熊熊烈火中傳來明朗的笑聲,然後倏地一把通透白淨的長劍飛出,那個已顯蒼老的聲音大聲道:“韓盟主,柏楊宮主,淩虛給你們!下山吧!慕容府該被包圍了!”
焦急的心頓時沉入水底。大火漸漸蔓延,整個菩提寺都著了起來,現在是怎麼也救不了了。眾人相望無言,隻好對著燃著大火的屋子深深拜了三拜,疾速趕下山。
慕容府被包圍,天靈四使開始動了!
老僧搖搖晃晃從暗格中取了那幅被他不知看過多少遍的丹青,微微笑著,眼裏是濃濃的依戀。望著天邊被大火染紅的雲彩,唇間飄出漫然的歌聲。
“獨立雲端,其風獵獵。危崖攬盡,惟與長嗟。
“升騰聚散,簇簇青山。隻影坐看,何處歸帆。
“泥丸鰍蟮,猶欲龍飛。頑石百煉,刃奪天輝。
“此身雖鄙,此心何卑。蒙塵且待,一叱驚雷。
“元我輕豪,千江獨步。今至於期,不過情誤。
“蒼鷹斂翼,候彼佳時。我為卿伏,又何人知!”
蒼涼的歌聲在整座山中飄蕩,令飛縱的身影頓了頓。
屋外火光衝天,屋內的老僧撫摸著那幅畫,淡淡一笑道:“若有來世,你不要來遇見我……”他彎腰突然咳嗽,咳出淋淋鮮血,然後繼續笑著:“我去遇見你便好。”火勢隨著山風愈發的熊烈,屋梁晃了幾晃,帶著跳躍的火焰猛然塌下,將蒼老的人影埋在烈火圍繞的廢墟中。
天一樓外依舊冷清,四周走動的人都盡量避開。他們都知道前些日子那裏的人一個不曾出來。雖已過半個多月,但那森寒的感覺仍舊讓靠近的人感到膽寒。
洛陽街上的人毫無預見,天一樓的門驀的就打開,然後從裏麵閃出一道道人影,向著洛陽最宏偉的慕容府邸趕去。街上的人一陣愕然,許久後才重新做回自己的事。
李青蓮正靠著枯樹喝酒,卻突然聽見一陣聲響,抬眼間便見慕容府的周圍的高牆上站滿了人。一數恰有二十八人,李青蓮斜睨著來人,一口酒下肚才道:“二十八星宿?”二十八人不言不語,就如雕像一般站立。李青蓮也不理,邊喝著酒,邊像之前一般閑閑走在院中。
身邊驟然出現打鬥聲,李青蓮轉眼,瞧見慕容棣與冰蛟已經打了起來,臉色瞬間一沉,突然從袖中抽出青羽軟劍,輕輕擦拭著,抬眸掃過高牆上的二十八人,眼神冷冽。二十八星宿沉眸,麵對挑釁隻是看著一旁的白衣男子,男子揮了揮手,他們像得到指令般開始進攻李青蓮。李青蓮一瞥男子,白影。能指揮二十八星宿,埃木主事是他?
白影拾起飄然而落的一片枯葉,緩緩道:“韓川他們上山已有半個多月,是時候下山了。”對著在二十八道黑影中站定的飄然身影淺淺一笑,枯葉霎時化作粉塵,揚在空中。
步入慕容府的時候就感到一陣壓力。四周草木被風吹得搖動,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響。
怎麼回事?才幾日,慕容府就已被四使占據?韓川皺著眉頭,心中疑惑,腳步卻不停。隻能先找到李青蓮他們。
藍魅抬眸望向四周的屋簷,眼中一抹深意,漸漸被無盡的淡漠掩蓋。
“哈哈哈哈!”爽朗狂妄的笑聲穿過壓抑的空氣,刺進耳朵。
韓川柏楊相視一眼。
李青蓮!
正欲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趕去。然而卻不等他們動身,藍魅飄至韓川身前,幾招掌法帶著身周氣息霸道地逼近他,僅一瞬幾下手勢將韓川腰間的淩虛轉至指間。
韓川還未反應過來,柏楊卻已沉眸運氣飛身掠向退走的藍魅。果然!她還是動手了!
然不及追至她身前,一道紫光淩厲迅猛出現至他們之間,將他們隔斷。韓川從驚訝中回神,看著在黑鷹的庇護下攜紅狐而至的火狐,沉吟:“紫電。”
“韓盟主好眼力。”帶著微笑,火狐站定在藍魅身前。黑鷹飄至藍魅身側,目光冰冷,毫不畏懼柏楊的怒火鎖在他背上的追魂引魄。藍魅把玩著淩虛,眼波流轉,勾起淡淡的笑,而後抬眼望著韓川。四目相對。不敢置信!雖然懷疑過,但終究一切都太快韓川仰頭,眼色悲憫。“無欲是你殺的?”
在指間轉動的淩虛驀然一滯,然後被丟給黑鷹。藍魅靜靜地答道:“是。”
“為何。”等到推測被證實,一切情緒都恍若不存在,隻剩冷靜,令天地染上肅殺的冷靜。
“為何……”藍魅驀地笑出來,然後清眸闔上,驀地又睜開,聲音冷凝,“為何?殺手殺人需要原因麼?”
“他人或許不必,可你,是悠然,是與我有婚約而未過門的妻子。”目光鎖住那抹藍色,靜靜道。她可知,他一直執著的,有這樣一份約定。
黑鷹不動聲色地對盤旋在空中的黑鷹幾下手勢,黑鷹旋即向慕容府的另一邊飛去。
李青蓮邊飲著酒,邊踉踉蹌蹌地在二十八星宿的圍攻中神態自若地遊走。慕容棣則被冰蛟纏住,一時竟無法脫身。慕容謙帶著慕容府的弟子護住老弱,本是想讓他們離打鬥遠一些,然而卻見白影緩緩抽出袖中的短劍,沉步走來。慕容山莊弟子一懵頭往前砍去,隻見白影一聲冷笑,手起刀落,一路的連連斬殺,慕容府霎時便成一片血海。慕容謙凝神,腳步微移,長劍在他手上泛起寒光。
黑鷹盤旋在天際,倏地俯身衝下打亂了慕容謙的步法。
白影看向黑鷹來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一揚手,冰蛟帶著二十八星宿飛身出了這邊的戰場。李青蓮與慕容謙相視一眼,隨著他們往慕容府的門口趕去。
見到的卻是對峙。
柏楊與黑鷹火狐,韓川與藍魅。
看著黑鷹手中的淩虛,李青蓮低罵:“要不是這幫兔崽子擋著,怎會被藍魅得手!”心中無奈,隻能低聲嘟囔:“韓川還真被這藍魅給迷住了?”
慕容棣望著對麵的一團火紅,額角隱隱的犯疼,如今,是他們要對立了麼?從一開始,就沒能好好照顧她,到最後……如今卻是要以她為敵人,隻因她身在曼陀羅!曼陀羅而已啊……
然而場中是良久的寂靜,黑鷹火狐與柏楊在等著誰先出手,而韓川卻是在等著對方的開口,對峙的眾人就這樣等待著,不動,不語。
白影沉眼,二十八星宿立即閃向四周,將眾人圍住。
李青蓮不再管那幾個對峙的人,仰頭大笑:“哈哈哈哈!來多一個就是讓老頭子多解決一個,省得明年比武麻煩!”青羽軟劍泛出青色的寒光,盛極之時衝天而去,然後直逼四周的二十八星宿!
二十八星宿也不是泛泛之輩,躲過之後不動聲色便列出了四方大陣。
李青蓮正欲再擊,一道白影卻猛然閃到他麵前,阻擋了他的去路。他微微眯眼,少有的正色,白影卻抱拳,溫潤有禮道:“晚輩不才,來會會前輩。”
李青蓮輕蔑地一笑。四靈陣不出,是靠著這四方大陣麼。
冰蛟嘴角微揚,眼中冰寒更深,倏地一閃身擋在慕容棣身前,看著手中的青灰色長鞭輕笑道:“你的對手是我,再看著炎歌輸了可別後悔。”慕容棣麵色一寒,低喝一聲,鐵扇被震出,隨即便被他抓住切向冰蛟。如今的狀況,無論如何隻有一戰。
黑衣獵獵,從天而降。男子眼若星辰,沉靜無比,還帶著風塵仆仆的倦累,然卻一絲不苟對著慕容謙道:“洛陽慕容雖世代經商,但若沒些本事如何與琅琊王氏並稱?今日就讓在下見識見識可好?”
慕容謙驀地笑道:“叱吒風雲的星驟月廖如今隻有星驟,想來傳言是真。二人決裂,縱橫天下也已是往事。”
月寥……星驟眼神一黯,突然間抬手,變換著掌法指法向他襲來。掌中帶風,指中含劍,手中並無一件兵器,看著卻像有了兵器一般。
白影看著趕來的星驟,驀然心中一緊,隨後舒展。星驟終是趕來了。遲了半個月,他該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出了什麼事他不知如今也問不了,當務之急便是解決掉麵前的人好脫身。
火狐勾唇一笑,眼中流轉著惑人的光芒,就在眾人麵前失去了蹤跡。柏楊皺眉。隱息術居然厲害到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去身影。然而失神間,猛然一道紫光乍現,晃了晃柏楊的眼,他晃了晃身體後,紫光猛然消失,柏楊臉上綻出血跡。戰陣之外的琉珈見到柏楊受傷後心中一顫。從來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傷他分毫,而如今,隻這一個妖嬈柔媚的女子竟然一擊便可讓他受傷。而退到高處的黑鷹則是弓上架好了箭,為己方的人做掩護。
四周戰況激烈,中央的兩人卻依舊對視,無言。千言萬語,都不知該如何來說。四方戰況,如視無物,就這樣對望著。
恨?氣?悲?憐?複雜的感情在眼眸中沉浮。
良久,藍魅歎息,眼中盡是哀淒:“韓川,我說過的,我們隔的太多。”他說她是他未娶回的妻子,他還守著那個承諾想要娶她,隻是,他們相差太多。“七年,一切都變了。”
韓川苦笑著,滿眼愴然:“我一直不懂,‘一切’,包括了什麼,除了你成了藍魅,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藍魅深吸一口氣,並不想回答,隻輕輕道,“佛戒貪嗔癡傻,你娶了覃煙,就該忘了我。如此掛念我,是不是就是貪?”
韓川聲音驀然一提:“貪又何妨!世上誰人不貪!”
然而語氣中的悲涼讓藍魅闔上眼,不敢再去看韓川近乎絕望卻苦苦壓抑的眼眸,然後深吸一口氣道:“可是我已不值得你去貪!悠然已經不是悠然了,你可以叫我藍魅,或者顧纖也行。”
韓川驀地瞪大眼睛,對她說的完全不敢置信。藍魅睜開眼,輕笑著,然而卻有蓋不住的苦澀:“一定很奇怪為什麼姓顧對麼?嗬嗬,我就是顧城的義女,你們一直想查的埃木的主事。”
韓川眼中一痛,垂眸,聲音喑啞:“為什麼,是你。”他們一直便想要知曉埃木主事究竟為何人卻一直不知,原來,竟是顧城在他身邊埋好的一步棋。還曾疑惑她為何可以住在曼陀羅,如今看來,顧城的義女,倒是也說得通。隻是,她告知無欲有人殺他卻又是自己親自動手,當真是玩弄他們於股掌之中。
藍魅仰麵,漸漸斜落的夕陽鍍上她細致的臉龐,那樣的殘陽,在讓她心痛的同時竟是會讓她心安的。聲音輕柔,卻帶著戚然:“你見過家破人亡麼。”
她淺淺一笑,深深望進他的眼眸:“一夜之間分崩離析。血色殘陽隨風去,誰家新燕複往昔?曾經滿不在乎的東西卻成了我今後活下去的理由。曼陀羅能給我想要的,它能讓我完成我要做的事。”
“嗬,給你想要的,然後就來利用我們來找淩虛?”韓川的眼神漸漸冷凝。
藍魅望著他,許久,垂眸:“有人說對了一句話,人與人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不管是有多道德高尚的理由,也掩蓋不了利用的事實。所以不管我是什麼理由,我利用了你們,我承認。但是韓川,即便是到了如今與你對立的局麵,我也不曾後悔。”
不後悔……哈!她不後悔!從來都是你一個人在自作多情而已!當初她既沒有以悠然身份出現還一直隱瞞就是不想再跟你有牽連!一次次的拒絕也都那麼明顯!如此,你還在癡心妄想她會回頭看你一眼?
兩方對敵,你們已是天各一方!那就是所說的改變一切!
柏楊轉頭看過來,見到如此的兩人,輕輕歎氣。
終是,如此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