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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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新涼,晚來頓覺羅衫薄。不成孤酌,開影空酬酢。蕭寺憐君,別緒應蕭景。西風惡,夕陽吹角,一陣槐花落。
——《點絳唇》納蘭容若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念了一遍又一遍,回頭看著碩大的鸞鳳宮,空蕩蕩的,一絲人氣都沒有,與自己作伴的隻有那繞而不散的桂花香,眼眶紅了幾分,她低下頭,等再抬眸,眼中便隻剩那足以母儀天下的貴氣。
雖然,她已經不再是皇後了。
那時何時開始的,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女孩,更不再是那個要母儀天下的皇後,她有了另一個身份,在先皇升天後,她被一紙詔書推倒了另一個位子。現在的她是太後,那個連萬人之上的皇上也要聽她的話,任她訓斥的位子,可那又如何?她更寧願是最初的自己,有那人陪著,便足已。
她一向早起,拜拜佛,再替先皇念上兩遍金剛經,這一上午便也就過去了。她知道,自己雖貴為台後,可仍是一介婦人,朝政,那時皇兒的事,她放心,因為皇兒是個做事讓人放心的人。她也不理會後宮,一則她是長輩,晚輩的事管多了,不好。二則,她畢竟也是一個在宮中呆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後宮女人的那些事,她懂,所以,隻要不給皇兒添太多的亂,她便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因為她懂得這深宮中女人的悲哀。
可剛才,她正準備去禪房,再念上幾遍金剛經,卻來人了,不是別人,正是薛源的那些妃子。說實話,別說薛源不會喜歡這些女人,就連她,有時也會少感到幾絲不悅。後宮中的女人應是知德知體的,可這些。。。
她不悅,卻仍迎了上去。畢竟是晚輩。
本以為是閑話家常,但那些妃子一見她卻都哭了起來,東一句西一腔地說了半天,她才聽出了個大概,皇兒半月前接了個男人入宮,還日夜顛鸞倒鳳。這些女人哭著,一腔怨氣的向她訴說著,她愣了,半天才揮了揮手,讓宮女把他們送下。
然後,一個人站在著空蕩蕩的鸞鳳宮裏,紅了眼眶。
她知道,她該去管管薛源,畢竟。。。她有聽說過,宮外是有些這樣的風氣,可薛源是一朝之皇,怎麼能如此荒唐!可她又邁不開步子,因為,她,不是薛源的生母。
她不是薛源的生母,而且,薛源之所以來到她膝下這裏麵還隱藏著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她記得,那是個冬天,正下著大雪,她剛懷了龍胎,所以先皇便經常來她所在的鸞鳳宮,雖然,之前也來。她與先皇與其他的嬪妃不同,她跟先皇是真心相愛的,當初她入宮時,先皇曾有意散了後宮,是她哭著對先皇說,你若為我散了之後宮,我便此生此時不再與你相見。因為她知道,自己愛的這個人,他一輩子不可能隻屬於自己,第一它屬於天下百姓,第二它屬於這後宮。她還記得,那年的雪很大,那天先皇來看她,兩人坐在屋裏,圍著火爐,正說著些貼心話,她卻突然腹部急痛,然後就不醒了人世。等再次睜開眼,她卻聽到了一個讓她不知該如何去麵對的事。
禦醫說,她的孩子沒有了,而且,一輩子都不再可能有了。
她抬頭一臉懷疑的看著先皇,她希望那人能說些什麼,那人能滿臉笑意地告訴她那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但當他看到先皇那一臉凝重的表情時,她笑了,她笑著奔出了屋子,熱淚一滴滴的落在雪裏,不見了蹤影。
直到後來先皇設計賜死了薛源的母妃,把它過繼給自己。她知道,那是先皇對她的補償,一個皇帝,萬人之上的荒地,卻連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的能力都沒有。她一心一意的照顧著薛源,因為在她心裏,薛源,便是她的親骨肉。
可現在,她卻感覺自己沒有資格去管這回子事。她想,她覺得,皇兒或許隻是累了,抱著孩子氣的鬧鬧,緩過來的,終究會好的。
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若幹年後,薛源和越卿泠之間會發聲那回事。斷了的,是千秋。
越卿泠這幾天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夜夜會夢見越府,那達大的門,還有進去之後,滿園的桂花的清香。他記得,在夢裏,他一進門,蕭管家便會迎上來,說,卿泠怎麼這時辰才回家啊!蕭管家在越家呆了有四十多年了,越卿泠還未上書時,總是愛纏在蕭管家身邊,蕭爺爺,他天天得叫著。蕭管家也會摸摸他的頭,說聲好孩子。可現在,他高興得撲上去,就像他而是經常作的,可他再一抬頭,眼前那有蕭管家的影子,那是一具正淌著血的屍體,那東西站起來,頭顱竟被他捧在手裏,越卿泠隻看著蕭管家的頭顱笑嘻嘻的看著他,血流了到處都是,可仍不在乎,嘴裏一直叨念著什麼。
他說,卿泠啊,你什麼時候回家啊?你什麼時候為我們報仇啊?
越卿泠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越家一千三百口人,都笑嘻嘻的看著他。
他們說,卿泠嗬,你什麼時候為我們報仇啊!
卿泠嗬,你什麼時候為我們報仇啊!
越卿泠總是一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之後便再也無法入眠,他不是怕,而是他覺得自己沒有臉麵去見那些人,畢竟,他們,是因為自己才死的。
陰了半月的天終於晴了,剛晌午,宮娥們就抱出了桂宮裏的床褥,說是要去去陰。桂宮的桂樹不知種了多少年了,粗粗的,此刻都被綁上了墨色的繩線,晾上了東西。越卿泠站在窗口,看著一群衣衫爛漫的宮娥正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開支玩笑,嘴角勾起了幾絲微笑。幾絲,沒有摻雜任何感情的微笑,最純潔,最自然的微笑。
他看著,一回頭,一衫白衣正站在身後。那人笑了笑,一雙鳳眼勾了幾分。說道。
卿泠真是好情趣。
在我的生命裏,有三個人,一個人毀了我,一人傷了我,另一個人,卻把我從那不見天日的地獄中帶了出來。別人以為,我會恨前兩個,但不是,我誰都不恨,因為。。。。。。
——越卿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