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了卻君王天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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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有為問斬的那一天,飄零第一次走進了鄭瀾所住的清泉宮。
赫連慕辰沒有因為鄭有為的案子而遷怒鄭瀾,所以她此刻還是宮裏尊貴的賢妃。
鄭瀾的談笑應對出乎飄零的意料,父親今日要死了,做女兒的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本想來安慰安慰她的,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飄零小坐了一會兒便回宮去了。
“鄭瀾的母親是小妾,她從小在府中就不受重視。父親對於她來說,隻是個陌生的稱呼而已。”
“二哥,見了鄭瀾,我才知道我有多麼的幸運。”飄零和慕溪在院中賞雪,聽了鄭瀾的故事,著實令人感慨。
飄零淺酌著杯中酒:“二哥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也把你的話帶給了他。”慕溪自藍袖中取出一支竹笛:“這是他要我帶給你的。”
“謝謝二哥。”飄零撫摸著手中的竹笛。每一個小孔都被主人的手指摩挲的光滑圓潤,竹笛下端綴著幾縷雲絲,散發著淡淡的合歡花香。這是他身上的味道。
“小妹,你還會想那個人嗎?”
“誰?”飄零納悶地問,然後搖頭:“我會盡力不去想。”
“小妹,”慕溪的麵色有些凝重,“風屬要與我們開戰了。”
飄零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停滯,然後問:“什麼時候?”
“很快。”妖嬈的鳳眼中綻放著犀利的光彩,似等了很久,終於等到的那種興奮。“也許就在夏天。”
“夏天?春天還沒到呢。”淡黃的液體滑入喉中,突然乏味。
“風屬傳來消息,風帝年邁,將帝位傳給太子,退居太上皇。”
“恭喜他。”飄零淡淡道,“犧牲了這麼多,終於得到心中所想了。"
“昨夜,新皇登基,新任皇後海之聖女誕下了一名皇子。”慕溪緊盯著飄零,生怕錯過了她臉上絲毫細微的表情:“小皇子取名為,風思瑤。”
“哦?有點女孩子氣呢。”飄零微微挑眉,“想必小皇子長得像他母親一般美麗吧。”
雖然過了很久,飄零也還依稀記得海瑤那雪白的長發和湛藍的雙瞳,不論何時,都美的驚心動魄。
慕溪握住飄零執杯的手道:“小妹,難過就哭出來吧。二哥不會笑你的。”
“哭?”飄零好笑地將手收回,“我本就不難過,又為什麼要哭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梨花的清香彌漫在口中轉為濃濃的苦澀。“我是天朝的鳳卿公主,那個傻傻的程子矜早在那夜,便已死了。而我,慕容飄零,此生將不再為風霜雪流一滴眼淚。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啪啪啪!一道明黃的身影走進殿中,俊朗的麵容笑若春風:“好個鳳卿,連朕都不得不為你喝彩呢!”
飄零笑著為慕辰斟滿一杯,道:“鳳卿在此預祝皇上勝利凱旋,一統天下!”
慕辰接過酒,卻未喝,道:“這杯酒你應該敬慕溪才對,朕已經準了他請戰的折子。”
“二哥,我敬你一杯。祝你一帆風順,旗開得勝!”
“哪有這麼多話,我喝了便是。”慕溪笑著接過酒,飲盡,“小妹,以後天誅地滅那種話,萬不可再說了。”
“知道了。”飄零笑著答道。眼底一片清涼無波。
夜闌人靜,月下弄笛。
笛音從指下嗚咽而出,淩亂不成曲,終了。
飄零負手立於樹下,舉頭望著明月,深思。
雪已停,巍峨的宮城披上了一層潔白的絨衣。層層疊疊,望不到頭。
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因為心裏空蕩著。
似乎該想些什麼吧?腦海裏翻轉了一遍,還是一無所有。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寂寞。
而這一條路,注定寂寞。
春天在新年的爆竹聲中悄然走來。皇宮裏到處張燈結彩,就連一貫肅靜的辰光殿也掛起了大紅的宮燈。
今日朝堂上,赫連慕辰下旨封睿親王為撫遠大將軍,率十萬神騎軍鎮守與風屬交界的懷州。鎮國大將軍南宮寂率五萬精兵則日抵達曲州九曲江,已封住風屬可能來襲的水路。另外十五萬中軍集結在溱州整裝待命。
雖是過年,朝中還是一片肅殺之氣。
雪剛消融,禦花園中的桃樹剛發出新芽,粉嫩的花骨朵還未綻放,湖麵上不時飄過一層薄冰。乍暖,還寒。
回到朝陽殿,飄零疲累地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卻清醒得緊。
風屬新帝集結二十萬兵將,親自擔任主帥。現已抵達與懷州對望的風悒城。
八百裏加急一報到帝都,朝野震驚!
沒想到他來的這樣快!
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眼前浮現的,是朝堂上赫連慕辰眸中一閃而過的愉悅。也許他早就在等,在等那個人的到來。
寢殿中漸漸暗了下來,飄零喚了燕蓉和秋桐進來伺候自己換裝。今夜,皇上設宴辰光殿,為即將出征的睿親王和鎮國大將軍送行。
複雜華麗的明紫宮裝又穿到了身上,高聳的發髻迫使她昂著頭。九鳳含珠金步搖與宮裝上繡金的鳳鳥相互輝映,額前描了一朵殷紅的牡丹,緊抿著唇,貴氣天然。
鳳輦在辰光殿前停下,明日要出征了,今夜,歌舞依舊升平。
臉上浮出端莊的笑容,飄零舉步邁入殿中。
她走的緩慢,身後是長長的裙擺,逶迤拖地。
大殿上,赫連慕辰坐在金椅中,明黃的袍子上九龍飛天,堅毅的臉龐隱約帶笑,盡顯王者之氣。
“鳳卿參見皇上。”她在金椅前,停下步伐,微微福身。
“你來了。”他親自起身,執過她的手,俯視群臣。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跪拜,如同在朝堂上一般恭敬。
“平身。”
今晚,他的聲音格外溫和,似一抹晨曦,將黑夜照亮。
“謝萬歲!”
飄零望向右下方的慕溪。他沒有穿親王常服,一身湛藍長袍,錦帶玉冠,華貴,飄逸。漂亮的鳳眼一如往常的妖嬈。
南宮寂身著銀色甲胃,長刀斜挎腰間。劍眉之下,目若朗星。見飄零望向自己,頷首一笑。還是那般憨厚老實。
“諸位愛卿,除夕之夜,君臣同歡!”慕臣首先舉杯,座下眾臣舉杯齊聲賀道:“辭舊迎新,開春大吉!”
晚宴在赫連慕辰的祝酒中拉開了序幕。
座下交杯換盞,宮燈影綽。
舞姬婀娜的身姿伴隨著絲竹樂聲翩翩起舞,一派奢華之景。
飄零冷眼看著,鼻間冷哼。
“停下!”赫連慕辰看著殿內歌舞驟停,轉身問:“公主似有不滿?”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齊唰唰地看向了殿上的鳳卿公主。
飄零冷笑道:“鳳卿不敢。隻不過聽不慣這些奢靡之音罷了。”
“鳳卿琴藝卓絕,朕本想聽你一曲,隻可惜……”慕辰似有似無的瞟了南宮寂一眼,惋惜地歎了一歎。
南宮寂慚愧地低下了頭。
“鳳卿雖不能撫琴,但皇上想聽,鳳卿也不能叫皇上失望了才是。”飄零起身走下殿來,揮了揮手,舞姬退出了殿外。
“將軍,不知可否借你的刀一用?”
南宮寂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皇上一眼,將腰間的秋水刀取下,雙手奉上。
飄零接過,有些沉。
拔刀出鞘,寒光四射。
“好刀!”飄零讚道:“可惜,今天要委屈它了。”說完,右手執刀,輕擊刀鞘。殿中蕩起“叮叮”的脆響,一下一下,敲動人心。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雙眼掃過慕溪與南宮寂,飄零手中的刀擊聲驟急。
眾人聆聽著飄零的慷慨高歌,屏息而立,肅然起敬。
突然一陣空靈的蕭聲揚起,附和著她的歌聲。曲調激烈,劃破長空,似刀光劍影。
飄零望著蕭琴一笑,再度唱道:“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番塞外生。沙場點秋兵!”
蕭琴十指飛動,淡雅的白衫衣袂飄飄。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寒冷的夜風穿堂而過,撩起明紫的紗衣,吹亂了額前碎發,惟有伊人絕世獨立。
“好!好!好!”赫連慕辰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目光灼灼,“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得卿如此,坐擁天下,指日可待!”
“皇上聖明!”飄零俯身跪拜。
一場本該奢華的晚宴在飄零的歌聲中草草結束了。赫連慕辰率百官登上摘星樓,秦覡設壇,慕辰奉上三株高香,行九跪大禮,以祈禱戰事順利,來年風調雨順,四海升平。
子時,璀璨的煙花緊隨著砰砰聲在漆黑的夜空中漫天散開。火光倒映著飄零清淡的表情,正如那爆炸聲在空蕩的心裏找不到回音一般寂寞。
“有朕陪著你。”
飄零漠然道:“是我陪著你。”
翌日,撫遠大將軍和鎮國大將軍領兵出發。
整座洛城籠罩在一片肅然之中。
城門前,萬人空巷。無數人都想一睹兩位將軍的風采。
城門外,鳳卿公主代皇上行餞別之禮。
“將軍保重!”
“末將定不負聖望,將風屬賊人驅逐出境!”
仰頭飲盡碗中酒,慕溪豪氣地將碗一拋,高聲道:“為大天朝而戰!”
“為大天朝而戰!”十五萬將士吼聲如雷,響徹雲霄。
南宮寂掉轉馬頭,道:“公主保重。”
春風吹起,萬馬奔騰。
飄零駐足在原地,一直到駿馬上那兩個銀甲身影消失在滾滾塵煙中。
慕溪,南宮寂,你們一定要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