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在位十二年，以始皇三十四年，於南山得一鐵劍，長三尺，銘曰‘赤霄’，大篆書。”
    女孩淒茫的聲音自蒼渺的水麵上傳來，天光朦朧晦暗，水氣氤氳間，嫋嫋淡風拂過。岸邊，殷紅的曼珠沙華搖曳著，風景如夢似幻。
    遠處迷霧裏，似乎有什麼破水而來。霧氣漸重，視野漸漸被一片白色混沌吞噬。
    “嗬嗬——”女孩如銀鈴般的笑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似近似遠。
    “高祖斬白蛇劍，十二年一加磨瑩，刃上常若霜雪。”
    ——還是那個女孩的聲音，這次來自背後。
    你轉身，腳下泥土因潮濕而變得異常鬆軟。
    花香，濃得刺鼻。
    “赤霄，斬蛇也。”
    女孩說完這句，天地突然變冷，殺氣淩厲。
    “哈——哈——哈——”不知誰在笑，世界突然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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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受害人的共同經曆？”倫敦警察局專員凱伊不滿地抱著雙臂，皺眉看著坐在她對麵的心理醫生瓊斯，說：“這是什麼？那個所謂水麵在哪裏？岸邊還種著曼珠沙華——所有的受害人都在某個清晨或夜晚到過這種地方？還有，那幾句奇怪的話是什麼意思？”
    “赫索斯警官，我也很迷惑啊。”瓊斯醫生慢吞吞地攤開雙手說：“我可是違法對他們所有人做了催眠，但就隻調查出這點東西，我有什麼辦法？”
    凱伊歎了口氣。她正在調查一起名為“嗜睡症候群”案件。在這起奇怪的案件裏，受害者多達幾十人，並有增加的趨勢。他們之間毫無關聯，卻都表現出同一種病症：突然暈倒——他們有的正在地鐵裏快步行走著，有的正在商場裏挑選物品，有的在看演唱會，有的在吃飯，有的在工作……卻都在做著這些事情的同時，突然暈倒。
    “嗜睡症候群”本該是由醫院負責的範疇，畢竟這些人共同表現出一種嗜睡的病態，但是英國所有的醫院都對這種病症毫無頭緒，隨著患者的增多，越來越多的人懷疑這是一起無差別投毒案件，甚至還有人寫信到警署，承認自己就是投毒案的凶手；同時，還有組織借機宣揚世界末日說，聲稱人類已經走到進化的末端，“嗜睡症候群”正是生命力極度萎縮的表現。英國民眾因此表現出一種恐慌，社會開始呈現出動蕩的趨勢。而衛生部官員又在此時發表電視講話，聲明不排除這些患者是被人惡意投毒的可能性，索性把這個燙手山芋拋給了倫敦警署。
    雖然明知道處理這起已經在社會上引起了恐慌的事件完全是衛生部的責任，但是迫於輿論壓力，倫敦警署還是不得不派出一些人組成專門調查小組，對這些患者進行調查，而凱伊就是“嗜睡症候群”專門調查小組的負責人。
    “至少裝裝樣子”，凱伊接手這起案子的時候，肥胖上司哈裏頓是這樣跟她說的。
    雖然很不想負責這種明顯不該警署管的事情，但既然哈裏頓這樣安排了，凱伊還是認真地將這起事件立案，開始了調查。她這麼做，並不是因為她覺得這起事件確實有可疑之處，而是她這個人本來就是一個極其負責、又踏實認真的人——既然這是分配給我的工作，我就會萬無一失地把它完成。
    最初的病人是在倫敦聖瑪麗醫院被確診的，之後有同樣病症的病人陸續被送到這家醫院診治。為了調查，凱伊約見了聖瑪麗醫院負責嗜睡症病人的主任醫師唐森了解情況。
    “這種病很奇怪。”四五十歲、有些禿頂的唐森醫生跟凱伊簡單寒暄了幾句後，立刻進入正題：“病人一般會突然暈倒，之後的幾天偶爾清醒，但清醒的時間不超過一小時。大約5-7天後，陷入沉睡後不再清醒，生命體征越來越弱，直到死亡。截至今天，已經有兩個病人因為這種病死去了。”
    “這是一種新型瘟疫嗎？”凱伊問。
    唐森醫生搖了搖頭，他眼角和額頭的皺紋說明著他的資曆。他說：“瘟疫至少有兩個特征：一是流行性；二是急性發作，因此瘟疫多為致死性急性傳染病。但是我們現在所麵對的這種嗜睡症隻具備第二個特征——急性發作，它並不具備傳染性。因為這種病呈散在性發作，而且至今尚沒有跟病人存在親密接觸的人入院。”
    “您覺得，人為因素造成這些人發病的可能性大嗎？”凱伊又問。
    “說實話，我並不認為這是一起投毒案。我從沒聽說過有這種毒藥。”唐森醫生搖頭說：“雖然現在有不少人在鼓吹投毒說，但我並不讚同。不僅僅是我，很多醫學界的泰鬥也並不讚同。這種病在倫敦爆發後，我曾參加過幾個專門研討會，當然也有一些化學家和生理學家出席，我們一致認為自然界沒有能導致這種嗜睡症的化合物。而且，通過對病人的血液、尿液等各種體液以及皮膚、內髒等切片分析，我們也沒有發現可能引起這種病的任何毒物或者病毒、細菌、微生物。很抱歉讓您負責這件事，但我真的認為這種病和警察無關。”
    凱伊聳了聳肩，說：“不管怎麼說，這是我的工作，我能見一下患者嗎？”
    “當然。”唐森醫生和善地說著，帶她往病房走。
    跟在他身後，凱伊問：“您認為可能的病因是什麼？”
    “不知道，還沒找到。”唐森醫生簡單明了地說。
    “人類曆史上有過類似的病例嗎？”凱伊又問。
    唐森醫生點了點頭，說：“類似的病例有很多，像非洲錐蟲病、神經功能性嗜睡症等等，我們對送來的病人都做了詳細的檢查，已經排除了這些病症的可能性。雖然如此，我們也用過與這些病症相似的治療手段去治療現在的病人，但全無療效。”
    凱伊歎了口氣。雖然很想幫忙，但對於她根本不了解的醫學領域，她完全插不上手。
    “找不到病因，也沒有治愈手段……”走進病房大樓的時候，凱伊低聲說著，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我們正在找，警官，一定能找到的。”唐森醫生底氣十足地說。雖然看上去很有把握，對每個患者的家屬也都信誓旦旦地承諾過一定能找到治愈手段，但他知道現在醫學界對於這種怪病，真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雖然如此，作為一個醫生，唐森依舊堅信任何病症都有治愈方法，隻是還沒有被找到而已。
    跟著唐森醫生走在病房的樓道裏，單調的腳步聲回蕩在耳邊，凱伊突然一陣恍惚，仿佛過去突然回現——她也曾作為一個重症患者，躺在醫院裏，望穿秋水等待救治。這種久違的痛苦而熟悉的感覺隻在她腦中持續了不到一秒鍾，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樓道裏異樣的冷清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凱伊的神經，被死亡陰影籠罩著的這個充滿了絕望的狹長空間仿佛在一瞬間被墳墓的腐氣漲滿，讓她想要幹嘔。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感覺才好了一些。
    “又一種威脅著人類生命的疾病嗎？”凱伊這樣想著，跟著唐森醫生進入一間病房。看到患者們的瞬間，她就恨不得收回自己以前所有的判斷——這哪裏是什麼新型疾病，明明就是患者的靈魂出了問題嘛！隻見每個患者的靈魂都不見了，靈肉結點處餘著若有似無的靈魂之絲，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撕扯著，呈現出一種被極度拉伸的狀態；而靈肉結點也因為被拉扯而變得曖昧薄弱。那些連著魂魄和靈肉結點的靈魂之絲到底伸向哪裏？凱伊本想沿著它去尋找患者們的靈魂，但是這些靈魂之絲因為被拉扯而變得非常纖細，以至於離肉體稍遠一點就變得透明了，根本無法追蹤。凱伊知道，再這樣下去，這些肉體會因為得不到靈魂的滋養而漸漸喪失功能——也就是死亡。
    有人強行把幾十個生靈擄到了某處——這是凱伊對“嗜睡症候群”最新的解釋。
    一定要找到那個人才行……或許患者們見過那個人……
    這樣想著，凱伊對唐森醫生說：“唐森醫生，我能不能和幾個偶爾會清醒的患者談一下？這也是例行公務，希望你能提供方便。”
    “當然可以，我現在就讓護士安排一下。”
    獲得唐森醫生的許可後，凱伊打電話叫來了英國首屈一指的心理醫生瓊斯，費了很大力氣才說服他對病人進行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