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_be，or_not_to_be：that_is_the_question。
    (William_Shakespeare：Hamlet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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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書館外陽光明媚，涼風習習。走在林蔭路上，凱伊的情緒漸漸平複。她扭頭看著身旁的維妮娜，此刻她額前的一縷流海正被風吹起，在空中翻轉著。
    “你就這樣拉我離開沒關係嗎？你不是在工作嗎？”凱伊問。
    聽她這麼問，維妮娜白了她一眼，露出一臉的不悅，說：“你又忘了，每周五我休息。”
    “哦，對不起。”凱伊懇切地說。實際上她不僅忘了維妮娜每周五休息，而且連今天是周五也不知道。她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除年假外的所有時間都劃為工作時間，所以星期製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她也從不關注。因為她每周工作七天，而且沒有一刻懈怠，她被警局裏的同事們稱為機器人凱伊。
    “算了，算了，你就是這樣，每天腦子裏想的都隻是案子案子！”維妮娜擺擺手，一副不跟凱伊計較的樣子。她突然往前邁一大步，輕快地踏著步子，像是風中正奏著舞曲，然後轉頭問凱伊：“聽到道爾森•；赫索斯這個名字，我想你就明白了吧？”
    此時凱伊的臉色已經比在閱覽室裏時好了很多。她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歎了口氣。
    維妮娜拉她到路邊的長椅上坐下，然後在不遠處的自動售貨機上買了兩罐咖啡，遞給凱伊一罐不加糖的黑咖啡。
    “原來遠在挪威的他也是赫索斯家族的一員，這個被詛咒的姓氏還真是枝繁葉茂。”凱伊諷刺說，像是跟赫索斯這個姓氏有仇似的，雖然她自己就是這個家族的一員。
    維妮娜知道，凱伊之所以說赫索斯家族是被詛咒的家族，是因為這個家族的每個人都擁有靈眼——也就是看到亡靈並與亡靈交流的能力。在赫索斯家族的人眼裏，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閃光點，即使隔著衣服也能看到——這些閃光點是靈與肉的結點，可能分布在身體的任何地方，以位於體表的動脈處居多。它們就像一顆顆半透明的紐扣，把靈魂和肉體扣在一起——沒有這種結點的就是亡靈，或者僵屍。
    雖然很多人都認為靈眼是一種很便利的超自然能力，但是這種能力並沒有給赫索斯家族帶來任何好運。因為看到的世界和一般人不同，赫索斯家族自古以來就被當成異類飽受迫害，大部分人都死在了中世紀的數次獵巫運動中。如今幸存下來的，一般都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製造各種屏障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絕開，盡一切可能把自己與眾不同的能力當做缺陷加以掩飾。因為曆史告訴他們，在普通人麵前彰顯自己出類拔萃的異能，這本身就是一種愚蠢的自殺行為。
    不僅如此，因為靈眼會消耗大量體力和精力，赫索斯家族的人的體質都很弱，而且壽命不長。常年病弱使他們更容易吸引惡靈，不少人便因惡靈的糾纏而死。這一點凱伊最清楚不過——她16歲以前就經常被亡靈糾纏不休，以致數度病危、數次自殺未遂……
    “所以，你相信那篇報道了？”維妮娜問。
    凱伊伸直雙腿，喝了一口咖啡，大腦開始高效運轉。她眯著眼睛，看著馬路上寥寥無幾的行人，搖了搖頭，說：“盡管如此，這件事還是太不可思議了。哦，對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上周我去挪威休假，遇到了一個亡靈——老年男子，強壯結實，農民。他求我幫他解脫。我們隻是匆匆地見了一麵，因為他不能離開那個村子，而我當時又坐在離開的巴士上，來不及多說什麼。但他讓我找這篇1892年的報道，然後救他。他的眼神——”凱伊說著，又喝了一口咖啡，蹙眉回憶說：“他的眼神，充滿了無助、憂傷、痛苦和悲哀，我不能放任一個老者以這種表情出現在我身邊。”
    “所以你決定幫他，從挪威回來後就拜托我查找這篇報道？”維妮娜問。
    “嗯。”凱伊點頭，又說：“這件事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就在於——我遇到的那個亡靈，竟然也叫沃爾特-亨利-加利。他竟然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徘徊了一百二十年都找不到通往輪回的路。他最後一直喊著‘約翰’‘約翰’，看來他是想讓我幫他找到約翰，重新打開輪回之門。”
    “他讓你幫他去找那個死神？”維妮娜吃驚地問。
    凱伊點了點頭，又皺起了眉，說：“我一直在懷疑，死神真的存在嗎？我都活了25歲了，從來沒見過所謂死神。雖然沃爾特最後一直喊著約翰，就像等待救贖的罪人喊著上帝，但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死神的存在。所以在這一點上，我無法完全相信道爾森的報道。”
    “死神嗎？”維妮娜沉吟著，說：“這種傳說中的人物——”
    “或許真的要到死的時候才能見到吧？”凱伊笑了笑，說：“不過，如果道爾森寫的一切都是真的，沃爾特就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呢。”
    “可是，按照那篇報道，那個叫做沃爾特的亡靈最後不是進入輪回了嗎？”維妮娜抓到了這個故事的漏洞。
    凱伊點頭，說：“所以，我也覺得很奇怪。要麼是道爾森修改了亡靈口述的故事，要麼就是亡靈在通往輪回的路上被什麼強大的力量給拽了回來。如果是前者，我隻要想辦法找到約翰就行了；但如果是後者，那種可怕的力量恐怕會導致輪回紊亂也說不定。”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凱伊的眼中閃過一陣擔憂。
    “那麼，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麼？”維妮娜問。她知道自己的朋友一旦介入一件事情，就絕對會負責到底，想辦法解決所有問題。
    凱伊坐在長椅上，盡量放鬆身體。她的理論是身體越放鬆，大腦就轉得越快。她一口氣把咖啡喝完，用手把咖啡罐捏扁，說：“沃爾特的眼神一直在折磨我。這些天每當我閉上眼睛，他那雙蒼老而渾濁、充滿痛苦、期待被拯救的眼睛就會出現在我眼前，這簡直就像一個人一直在我耳邊喊救命、救命、救命！”
    維妮娜握住了她的手，說：“我知道你肯定能幫到他。”
    凱伊舔了舔嘴唇，說：“我會的。亡靈也是有感情的，雖然他們失去了肉體。他們都是可悲的存在，沉浸在生前的痛苦中，遊蕩在沒有歸屬的人間。”
    “我知道。”維妮娜體諒地說。
    ①語出莎士比亞的名著《哈姆雷特》：存在或消亡，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