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事件
    看耳機線垂下來拉成半圈，像懷了一個孩子，才六個月就這麼大了！仿佛頭頂上有個輪回的圈，陷了萬世孤獨，在艾幾身上排遣出來，又不能輕易開這個口，怕一發不可收拾，孤獨裏總有淚的。她拾了一塊方糖塞到嘴邊，咖啡靜在旁邊，外邊掛著剛洗的衣服，一起成了配角幹晾著。艾幾最近有點無所適從，走路走著走著就想起一件事，再回想的時候總是岔掉了，於是一路驚心動魄的。小每持續在減肥，仰臥在床上的時候腰部明顯隔了空，像生鋸出來的空檔，來得太快。小七望著隻是覺著很夠，身心滿盈得寫了一臉滄桑像一個很久的故事，過程對她來說好長。艾幾的床頭對著牆上摳出來的小排窗子，玻璃映著外邊的深黑，裏邊有一個像在孤芳自賞的自己的影子像課本裏的女詞人，被日光燈光籠著，半麵棱角半麵像霧，打心底來自己也不吹散，一直彌漫一直彌漫。她又岔掉了一件事！原本是該亮姐回來的點卻遲了半個鍾頭門也沒開，走廊上四方形的空蕩，門都掩著擠出一行燈光，像一個神秘的化妝舞會都吃吃地等著亮姐。
    “亮姐最近總早出晚歸？”小每雙手叉著腰一直很高調，這話拋出來就不介意沒茬接回去，事實擺在那兒：“亮姐會不會。。。。。。”
    世間最難說得準的就是會不會，仿佛一群人回來老師在門口向你勾勾頭，神秘的樣子，像有塊糖單給你一個人。當初小艾幾剛上初中會不會想到那場雨跟父親竟然是這樣的交集呢！
    “不會！”窗子裏剩下半片薄霧，棱角對著小每。
    小每吃了一驚，綿過來半邊身子，塌塌地看著艾幾。
    “怎麼啦艾幾？”小每坐起來。
    “嗚。。。。。。沒有什麼，嗬嗬”艾幾變了兩遍。
    “我也是擔心亮姐，都是女孩子。”小每顧影自憐。
    日光燈管子“茲茲”地掛著像吃撐了，撇著兩片燈光。
    “亮姐說今天要忙點事，晚上叫我們給她留著門，就要回來了吧。”小七打出一針鎮靜劑。
    “哪。沒事了吧。”小每叫叫嚷嚷，“哎呀，先前我也不曉得的呀，犯不著犯不著。”不知道她在責怪誰。
    “反正是不會的！”艾幾釀在“會不會”裏剛出來。
    “哎呀，人家知錯了還不行麼。”小每不明白艾幾為什麼這麼上了心，吃了個啞巴虧。
    這個女子宿舍的氣氛沒有糟過，雖然偶爾較勁，但火不會大了而燒起來，畢竟是女孩子。這個宿舍找不到小心眼子，所以表麵的吵吵就是走個過場，沒有後戲，演不全，像溫馨的小家庭，偶爾也為了柴米油鹽拌個小嘴。然後就都好了。
    “我們睡吧。”小七不耐煩地努努嘴，聲音太小被開門聲掩掉了，亮姐提著鑰匙叮鈴桄榔走進來。
    “都還沒睡哪！”亮姐的表上是10點。
    “嗯哪。。。。。。”小七馬上把聲音搶出來，“都在等你哪！”抱怨了一下。
    “啊？不是托過你了嘛，別等的。”
    “我說過了，您哪，讓小的們瞎操心！”小七不知哪裏找的理，沒看亮姐。
    “哎呀，抱歉了。”亮姐含羞帶放地提了一嗓子，“我沒什麼，就是有點事，耽擱到現在，他們改的不好，我生拉下他們再改再改的，就忘記點了。”
    “哪個他們哪？”她們聽糊塗了。
    “舞蹈組的唄，說是下期準備公演一支舞，拉一拉讚助，好些頭疼事兒，我一看他們排演，就火大了！”亮姐憋了一口氣，怒道：“跳的是個什麼玩意！”
    “我就估摸著你會不會是因為舞蹈組。。。。。。”小每越說越矮，伸眼撇著艾幾。
    “是的是的！”這句答複沒有想象中的給力，馬上提上來一陣沉默。
    “不要著累了亮姐，你是我們宿舍的。”艾幾掐著表摁了摁。
    “是啊，大姐頭！”小七咯咯地愣笑。
    “好。”亮姐踩下鞋子，頓住了道：“都趕緊睡去！”
    燈都陸續滅了。
    食堂的飯像麻花一樣，要使狠勁咬著吃，小七的腮幫子腫得像塞滿了煙頭，嗷著嘴挑了最後一筷子心滿意足的說：“5塊錢賺回來了。”
    “個小樣吧你。”小每推過去一肘子。
    “哎喲，我的嘴都嚼化了。”艾幾在一旁戳了半晌。
    “是誰提的要來吃這個的！”小七一個振奮。
    “哎喲，好的撒~~”艾幾拉了一調，聲音太細成了曲子。
    “嗬嗬”“嗬嗬”小每跟小七格格地笑開了。
    “那也不成，得吃了才成。糧食哪！”小七擺一副東北腔，指著自己的盤子。
    “哎喲。。。。。。”艾幾像個淚人一樣看著小七，道：“我能不能換個別的來珍惜一下呀。”
    “鬼丫頭！素菜包子跟這碗飯！你選吧。”小七一副關公要耍大刀。
    小每本來就吃了個半夠半飽，聽到個素字，就全飽了。
    “這飯多好吃呀！”艾幾輕盈的撇開選擇題，往嘴裏扒飯，想必也是托小每每天素宴的福。“乖嘛！”小七凹下臉去磨牙。
    “小七！今天亮姐跟你提過要晚回嗎？”小每咬了一粒米出了一句跟飯一樣生硬的話。
    “沒有哎。這差不多是該準點回了吧！”小七像打了一個嗝，“差不多吧？應該是的！”嗝了老半久。
    “那。。。。。我們今晚拉上亮姐聚餐吧！”這個主意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小每反複給自己打氣。
    “好咧。真好。”艾幾又要包著飯又要嘟著嘴，冷不及防地噴出一口飯，像掛了彩，自己都嚇了一跳。
    “哎喲，你慢點！哈哈哈哈。。。。。”小七讓開她的飯自己撿起另一個彩。
    艾幾悶下臉去吃飯。
    “去哪兒呢？”小每若有所思。
    “學校邊上都是小飯店呀！”小七敞開肚子。
    “吃點什麼呢？”
    “有一個肉就夠了！”
    “亮姐喜歡吃肉嗎？”小每沒明白小七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肉！
    “該是喜歡的吧，最近亮姐都瘦了一圈，看著我都跟著掉肉！”
    “也是，咱們算當一個驚喜吧，把她騙過來！”
    “哎。。。。。。有點意思啊。”小七頂了頂艾幾，像稱兄道弟似地。
    “搞得跟個桃園四結義似地！”小每覺得一般用在情侶身上比較妥，這個跟這個完全像兩碼事。
    “我說行！你說呢艾幾？”
    “我也覺得行。特別好！。。。。。。那？怎麼騙呢？”艾幾沒露臉隻悶聲。
    “到時候艾幾就去電話告訴亮姐有一個讚助，叫她來，我們見機行事！”小七像胸有成竹還結了幾顆嫩筍。
    “今天是幾號呀？”艾幾拔過手表像茅塞頓開。
    “18吧。”小每收拾盤子顯得跟盤子很過不去。
    “哎呀！！”把小七跟小每驚了一跳，艾幾嘴邊還掛著米，“那不是亮姐的生日，算農曆的話就是今天。”
    事情在矛盾的運轉又碰巧的湊合起來，完全是上天都在眷戀這三個女孩子的好心意又給添了一筆，頓時五彩生輝。大家相繼笑起來，完全變了一個性質，今兒個誰都得使一把壞了！
    快依8點的時候，艾幾撥下亮姐的電話，接通了雜聲先湧來：“喂喂。。。。。艾幾呀，什麼事啊？”
    “亮姐，在忙哪？”
    “不忙，就是有點吵。”
    “今天我們幫你拉了一筆讚助，你有沒有興趣啊？”
    “真嗒！”亮姐嗓子都快提到眼兒上了，“是什麼讚助啊？”
    “喂喂。。。。。”艾幾賣了個假，其實聽到了。
    “喂喂。。。。。”亮姐是不知道！
    “太吵了，電話裏說不清楚！你現在過來一趟吧，沒事。我們等你。”
    “好的好的。你們在哪兒啊？”亮姐往門外走。
    “校門口，我們在這兒呢。”
    “好，馬上到。”
    其實這一路亮姐做了若幹個設想，想到有一筆可觀的讚助費，那麼接下來社團就放的開了。月亮高起在頭頂，灑著笑盈盈的月光，穿過一片林子就到了校門口，艾幾遠遠的就在招手，戲做得很足。
    “小七跟小每呢？”
    “哦！在那邊的小飯館裏，我出來領你的。”
    “是個什麼樣的讚助呀？”這個問題本該是迎麵而來的，卻躲在第二句等著。
    “是小七談的，我們都隻是陪著她在邊上看，不清楚，你去問問她。”
    “好、好。”
    “在哪兒呢？”她倆走到飯館門口，亮姐挑開簾子。
    “喏，裏麵的小包廂裏邊呢。”艾幾諾諾的縮在屁股後麵。
    “真不知要怎麼謝你們。。。。。。”亮姐推包廂墨綠的小門，小飯館裏什麼都小。話才運到一半，小七跟小每就祝上來。
    “生日快樂亮姐！”
    這是一個很突然的故事，就是為了一個生日的驚喜，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騙來一顆熱忱地投奔讚助的心。在電視劇裏有無數個這樣子的故事這樣子開始這樣子進行，隻是結局沒有一致，連上天都抿了一口氣，怕是結局奔了壞的一麵不得了。
    亮姐愣在門口，裏麵關了燈隻點了蠟燭，艾幾還是諾諾地縮在後邊看不到亮姐的臉色，隻有蠟燭火光抖抖地像快要爆炸了！
    這一刻時間真長。飯館裏還有其他的吆喝聲，像是叫著來湊這場熱鬧，小七跟小每在黑暗裏隻有半片火光的皮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看著亮姐抖抖地也跟爆炸似地邁過來。亮姐一把抱住她們倆。黑暗裏隻有她們三個人的半片影子半張映黃的皮膚，小七跟小每被亮姐堆在懷裏錯愕地交替眼神像兩個倒黴鬼，艾幾不知道是站在原地還是上前一步，就站在那裏舉棋不定。
    然後起了一絲哭聲，火光起處，亮姐顫顫巍巍的肩膀像卸了一層濃妝，死死地抱著她們倆哭。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哭氣釀出來的沙沙啞啞，支撐不住平時外表那麼剛強的亮姐。這一刻真是動容，真是大快人心。
    四個人往回走的時候，才9點夜都深了，仿佛老天也虛驚了一場累了。淡淡的碎月光埋在每棵樹下，每幢宿舍樓都冒著烘烘的燈光，在陽台上罩著像傘，四個人穿過月光穿過燈光穿過時間剛剛在心底烙下的痕跡串在一起回去了。
    這回艾幾不會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