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最好不相伴,從此便可不相欠  第46章 斷情嶺(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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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斷情嶺(二)
    “皇上。”
    輿圖前,風逸頎長的手指輕拂過圖上的“紫雲關”,許久過後,他漫不經心的挑起唇角,狠狠的,狠狠的,露出嘲諷。
    原本他以為北燕至少會撐一段日子,所以,他才會到紫雲關城下“迷惑”葉皓凡,可沒想到,他剛回營,就接到了周將軍送來的加急戰報,燕帝竟然不戰而求和。
    真有意思!他負在身後的手,大大的伸張,又倏地緊緊握拳。
    “這無限江山,還需要你們替我看些時候,等我除了更為棘手的人,自會向你們索要。”
    “這一役,皇上似乎不甚滿意。”安雲琪站在他的身後,輕言笑問。
    他高昂頭,沒有隱瞞,“摩拳擦掌多年,沒想到,北燕竟是如此不堪一擊,確實讓朕有些失望。”
    安雲琪了然而笑,知風逸如他,他自然心裏清楚風逸的不甘心。
    “有些人可以意氣用事,而有些人,卻不可以,比如說皇上。皇上肩負西運蒼生之待,自然不能負了百姓的盼。”
    風逸略有動容,側身看他,輕輕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安雲琪拱手,道,“當年紫雲關一役,對西運來說,無疑是個噩夢,自那以後,紫雲關就成了西運將軍不願碰觸的關隘,先帝在最後五年,絕口不提一統天下,自然也將希望寄托於皇上身上。”
    緩口氣,他微微一笑,又道,“皇上剛剛登基,西運雖然表麵無異,可是,實則暗流湧動,皇上選擇紫雲關出兵,是一明智之舉,既堵住那些人的口,又給萬民以希望。”
    欽佩一笑,“不過,讓臣佩服的,卻是皇上的技高一籌,北渡衡水,我軍可以最小的代價奪取紫雲關。若皇上依自己的性子強攻的話,隻怕還會無功而返,僥幸得之,也是漁翁得利。調出水軍,雲家軍保住了實力,就是為聖上日後排除障礙添了砝碼。”
    他爽朗而笑,打趣他,“朕很好奇,你是不是會讀心術。”
    “臣不敢,”他謙虛拱手,“是皇上給臣提了醒,若不是皇上親赴此,若不是皇上當著臣的麵命周將軍北渡,臣恐怕還會被皇上蒙在鼓裏。”
    抬頭,他對上他的眼,寬慰他一笑,“雖然這次皇上贏得不算光明,但是,這僅僅是個開始,日後,皇上還怕沒有機會堂堂正正的與葉皓凡較量嗎?”
    “聽你這麼一說,朕著實舒服多了。”他加深笑意,手拍在安雲琪的肩上,感謝道。
    他謙和的輕搖頭,“皇上接下來打算如何?”
    他收回手,略帶猶豫,英眉微蹙,打算是有,可是……
    安雲琪不敢再接話,他看得出,能讓風逸如此的,隻有一人。
    “她還在斷情嶺?”良久,他出聲問。
    “想必是,臣沒有接到郡主回來的通報。”
    他聽聞後,隻是輕輕點頭,擺手,吩咐道,“你去休息吧。”
    安雲琪張口,本想要說些什麼,出聲的那一刻改了口型,拱手道,“臣告退。”
    獨自一人,他的視線又落在輿圖上。
    “若你不曾與他相伴,那該多好。”他的話裏帶著遺憾。
    閉目,他重重的緩口氣,祈禱著,“妍兒,不要怪我。”
    ……
    深藍色的夜幕開始籠罩天地,風一刻不停的呼嘯著,席卷了地上的碎雪,撲在她的顏上,無血色的臉頰被凍得通紅,她早已失去了任何知覺。
    整整一天,她滴水未進,跪在雪地中,目光空洞,玉潔冰清,猶如一個冰雕成的人兒。
    茫然的,她看著插在雪地中那把殘劍,劍柄上,紅色的平安結穗穗分明,飄搖纏繞著劍柄。她從來都不知道,夜中,那一抹紅色,竟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燭火搖曳,香氣彌漫。
    閨房中,她閑來無事隨手編製,他津津有味讀著兵書。
    一室寂靜,他們一個慵懶無聊,一個興趣盎然,雖是不同,卻也是格外協調的一幅畫麵。
    三更時,他踱步到小廳,見她手裏的玩意,頓時來了興趣。
    “這個……送我可好?”他踟躕著,帶著忐忑的問她。
    她詫異的抬眸,不解的望著他。
    暈黃的燭火染著他的衣衫,她才發現,原來,在一身厚重的鎧甲下,他竟是如此的英挺不凡。
    他尷尬的臉紅,“我……想把它係在劍上,圖個吉利。”
    她看看手裏的平安結,對他抱歉的道,“還沒有編好。”
    他卻急急的道,“沒關係,我可以等。”
    又小心翼翼的問她,“等你編好了,可以送我嗎?”
    見她不語,他像發誓一樣道,“我會好好珍惜的,絕對……絕對不會白白糟蹋了你的心血。”
    終於,她含笑點頭,“好。”
    “真的?”他咧嘴而笑,露出好看的兩排白牙,模樣就像個大男孩得到了心愛已久的玩物。
    那一刻,她心裏似乎有什麼東西軟化了,因為,她知道,原來,他也有如此純真的笑,如此純潔的顏。
    “妍兒,你怨我嗎?”靖邊候臨終時,將她叫到身邊問她。
    她跪在地上,低頭不語。她那時的心情是矛盾的。
    怨嗎?她不知道。
    怨誰?
    是一直對她癡心不改的袁鋒?是愛子心切的袁肇?是為了保護睿王府而阻攔她出逃的鄭懷瑾?還是那個讓他們睿王府見不得光的那人?
    見她不語,袁肇卻兀自笑出了聲,過後又是劇烈的咳嗽,白色的絲絹上,頓時開出了一大片紅色的花。
    “妍兒,”他顫抖的對她伸出手,“妍兒。”
    她沒有來得及細想就握住了他骨瘦如柴的指。
    “我知道你心裏在怨我,九泉之下,我也無顏麵對你父王……”
    她看見了,他幹澀的眼裏滑出了淚。
    “……妍兒,你要怨,就怨我吧。我命不久矣,你又能怨多久呢?但是……”
    他又咳出聲,嘴角流出更多的血,急喘著,他斷斷續續的道,“……鋒兒,鋒兒是真的……真的……愛……你,我……隻有……隻有最後……一個心願……”
    他的手沒了握住她的力氣,她搞到了它滑下去的趨勢,“你……好……待……他……”
    ……
    在靖邊候府的日子,一幕一幕的不斷的湧上來,在這冰天雪地中,如此真實的慘烈的,晃在她的眼前。
    原來,她欠了袁鋒的情,愧了袁肇的求。
    自嘲一笑,她拔出他的劍,月色的銀輝折射出的清冷的光芒,亮了她的眸,劍柄上,模糊的倒映了她眼中的堅毅。
    艱難的起身,她拖著麻木的身子,拎著那把殘劍,踉蹌的走到崖邊,下麵,是深不見底的黑洞。
    那時,他在想什麼?她的一隻手伸到半空中,霎時,她膽怯了,閉目,任由寒風席卷,任由恐懼彌漫。
    顫抖著,她試著旋轉她的手,風鑽透她的指縫,如同針刺一般刺進她的手心中。
    青翠欲滴的玉串,曝露在外,垂下的墜子急速的搖擺,時不時的敲在玉珠子上,她素喜的清脆聲淹沒在這可怕的風聲中。
    四周被黑夜籠罩,連雪的白亦被染成如墨般的色,她像是被丟棄在海中自生自滅的浮萍,抓不到依靠,尋不到方向,連腳下站立的土地,竟也是如此虛無縹緲。
    “袁鋒,對不起。”她看著不見底的深穀,喃喃的道。
    舉起劍,她麵色平靜的將伸在外的手收回,毫不遲疑的握上劍鋒,鮮血適時汩汩的從她的手心中湧出,滴滴的,落在深穀中。
    她的眼淚從眼底流出,混合著她的血,陪伴著他長眠的地方。
    情與愛,終難償還。
    今與昔,不忘君顏。
    刃抹血,劃破心間,誰懂情怨?
    挾長劍,揮散舊顏,誰圓誓言?
    縱是舉案齊眉意難平,亦是一現姻緣。
    “袁鋒,若有來世,不要再遇上什麼都給不了你的我。”
    她加重手上的力道,滴落的血滴零散的沾上她的白衣,在她的裙擺上開出了妖嬈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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