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爭鋒 第六十六章: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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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這片遼闊的土地上戰火紛飛。上千座城池數百個國家無一幸免的卷入了這場浩劫。”
“那,這場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麼發起的?爭奪江山一統天下之類的?”端坐在數重帷幕後的緋蓮適時地發問表現自己在聽。
“聖女聰慧敏捷無人可比。”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咧著癟癟的嘴笑著向帷幕弓弓腰,對緋蓮這樣‘積極’的聽講甚為滿意。咳了兩聲不嫌手酸地捧著磚頭厚的書籍繼續對緋蓮進行思想教育“在那場戰爭中,來自這片大陸另一端的一群人們背離了神靈拋棄了信仰。喪心病狂的戰士們擁護著野心勃勃的王,投身於黑暗。幾年的寂靜,黑暗化為衣衫披掛在王的肩頭,又是一片煉獄。揮一揮手,罡風卷席著瘟疫掃向城池。抖抖衣衫化為漫天烏雲,籠罩在整片土地阻隔了神靈的甘露。聽啊!孩子的哭聲喑啞了!看啊!森森白骨填滿了幾個湖幾個海!”
“噢——”沒想到老婆婆朗誦的功底還真不錯,緋蓮聽的幾乎有鼓掌的衝動。
“神靈震怒了!為了拋棄正道的人。”老婆婆對於緋蓮這個聽眾也相當讚賞,單手托書另一隻手猛然伸舉向天更為聲情並茂地讀著“神靈哭泣著!為著無助的子民。淚水滑落,幻化為星辰來到人間。這顆星啊!閃耀無比,通曉世上無數的語言,能與天地對話。這顆星啊!智慧無比,博覽世上所有的書籍。這顆星啊!靈巧無比,製作出前所未有的利器。星辰帶著神靈的意願,在地上萬兆子民中選取一人,奉為君主。交給他利器,教會他神靈的語言。選中的人,才華過人。他帶領著人民奮勇抗擊,他召喚出銀色的巨龍,驅散大陸上纏繞數年的毒霧,引來神佑的光芒。他立足之地即為國土,率領之人即為臣民!在戰火後破碎的大陸上,神靈眷顧的國家巍然佇立,它就是北昭。”念道這老婆婆將手輕輕的放在書籍上溫柔的撫摸著,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崇敬仰慕的表情。
“那後來呢?”見她沉浸在故事中半天也再說下去的打算,緋蓮不禁出聲問道。
“後來即如聖女所知,背棄神靈的人們退回到陸地的那一端逐漸成為現在的西澤。而在北昭的製約下,這塊大地也迎來和平的時光,各各國家回複生機,笑語重新回來了。”
嗯?緋蓮忍不住一愣,就這樣?怎麼聽的有點怪怪的。
“聖女,時候到了。”臉蒙白紗分不清誰對誰的少女膝行進入重重簾內,沉靜地宣告緋蓮幾日來唯一能稱得上是娛樂的時間結束。
不情願地起身,由她們擁簇著離開分給自己的石屋。從另一側的梯子向上,無需經過懸空的廣場便可直接進入山體外那座淩空的宮殿。一如往常在大大小小的祭司巫師神神叨叨的誦念聲與羨慕的眼光下,緋蓮獨自一人進入宮殿最頂端廣闊幽暗的大殿。整理好衣衫確定長長的裙擺在地上鋪開漂亮的弧形後,時間就此停止。沒有動作,沒有樂聲,甚至在宮殿陰影的最深處也沒有神靈的塑像。隻是在這一片昏暗的空間中靜靜地跪坐著,履行著“神聖”的職責。時間失去它原有的軌跡,語言已然成為多餘的點綴。
初來之時緋蓮坐不到十分鍾便為這壓抑的莫名的氣氛擾的心煩意亂,解釋?沒有。意義?沒有。不過徒然浪費著時間,但這種徒然的浪費在其他人眼中卻是可貴的讓人妒忌。
自己會如何?會不會也如同那些正當妙齡卻靜如死水的少女們一樣在這日複一日重複著單調的日常,供奉著連模樣都不清楚的神靈?會不會在這連日光也不會經過的地方回歸塵土,作為壁畫上可有可無的色塊?緋蓮不知道,更是不敢再向下麵想去。不易察覺地調整蓋在膝上的袖子,悄悄將內側來出來一點點。極淡極淡的墨跡在幽暗的光線下模模糊糊,但依然能看見上頭寫著四個字“稍安勿躁”。看著這字緋蓮深深吸了口氣心裏多少踏實了點,就這夾雜在換洗衣裳中送進來的字條無形間成為緋蓮心裏的支柱。
他們還沒忘記自己,自己一定還能出去。是的,出去!然後再大幹一場!不管做什麼,自己一定要轟轟烈烈地做一次,然後再·······沒道理的突然就想起紜釋的臉。竟是一陣傻笑,怎麼了自己?靜靜歎口氣,感覺心頭溫溫的熱度依然存在,我還是緋蓮·······
沒有變。
時間在流逝,在流逝。如同天際悄然落下的寒冷的氣息。展眼,冬季。
“司天監裏多得就是時間。天天自己隻剩下胡思亂想便什麼也做不了”的這樣的映像無疑是頭兩個月緋蓮還沒搞清楚現狀的發言。寫著‘稍安勿躁’的布條是沒空再細看了,回憶自己在地府供職的雞毛蒜皮,感慨自從來到這裏後的光輝曆程,暢想以後的幸福生活如此這般閑散的心情徹底沒有了。自大雪過後,萬物已進入冬眠時期百姓也為農閑,真正個悠閑時光。而偏生司天監卻如從長久的睡夢中清醒一般,馬力全開進入了忙碌的工作狀態。
當然,忙也隻是相對而言。比如巫靈,天天呆在半山腰那座懸空的宮殿之中,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眾多的巫師祭司們也算可以,平均下來每人三四天攤上一樁法事。真正忙活起來的,倒是一下一上這兩頭人。下人們終日忙於清洗祭祀時用的器皿、掛飾。上頭以緋蓮為首的五六名聖女就忙慘了,打一槍換個地,才五天每人就主持了不下於三十來場祭典。整個暈頭轉向,每每回到自己的小屋衣服都懶得脫直接倒上床還哪有心思考慮什麼。
“哎——”緋蓮忍不住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隻覺著腳站的生痛。抬眼看了看半山腰忙活的熱火朝天的人們。今天是冬至,冬至郊天。也就是說司天監迎來了下半年最為盛大的一場活動,祭天祭祖,卜算來年天氣等等事宜全在今日一場法事上解決。嗯,幹脆利落的!
雖然很想這樣說·······
怎麼可能呢?
凡是攤到司天監手上定然是繁瑣而隆重的。天還未亮便晾在司天監正下方山腳的祈仙台中待機的緋蓮,這回也凍得手腳都沒知覺了,努力吸溜著鼻涕生怕粘在麵紗上。通過高高揚起的屋簷張望著半山腰的廣場上的動靜,就盼著自己早點出場早點結束。
而上的儀式正入佳境,花樣層出不窮。數十名扮作妖神的青年赤裸著上身,頭戴魌頭揮舞各式兵器盡職地扮演分派給自己的角色,靈子穿上花團錦簇的衣裳起舞蹁躚。竹明、鬆明照出恍惚迷離的光亮,煙霧繚繞經聲陣陣。偶爾有符咒飄出祭壇的範圍,引得聚集而來的百姓們一陣哄搶。和站立在寒風中凍得縮手縮腳的平民相比,端坐在山邊塔樓裏的貴族們從容華貴。恭恭敬敬地列座齊整身著素色服飾或是手持數珠或是捧著香爐,嗅著神香優淡的氣息透過帷幕矜持而好奇地仰頭張望著廣場上的動靜。隨著咒師恫嚇妖鬼,巫覡憑附對話發出或是畏懼或是驚歎的聲響。
“聖女!”身邊的侍女將白布包裹著的銅鏡高舉過頭,輕聲喚道。
“嗯。”訓練有素,緋蓮立馬進入角色。高傲且略微冷淡地應了聲。接過鏡子端正地捧在胸前。
“聖女轉世,降福蒼天——”底下的禮儀官忙不迭的拉開嗓子。
一聲未落,如同回聲般上麵廣場的巫師們高聲念起相對應的祝詞。擁簇著緋蓮的少女們以優美的姿勢將大把大把的花瓣拋向空中,為青煙繚繞符紙紛飛的天空添入另一種絢爛。
頭戴寶冠,翡翠、珍珠、瑪瑙、碧璽數十種寶石的閃爍著光亮代替神靈下凡的光暈。長達五六米的裙裾,柔軟地灑在台階上模仿著湧動地彩雲。緩步從祈仙台中走出的緋蓮也確實有了天仙的範,隻身一人走向祈仙台前方伸出來的約兩層樓高的平台。鮮紅的朱砂用複雜的身形遮蓋住地麵的本色,各種祭祀的器皿準備就緒。抱著銅鏡慢慢在台上繞了一周鄭重地拜過四方,此時青煙符紙唱經皆止,冬至祭天的最高潮——卜問開始了。
小心地將鏡子放在準備好的架子上,雙手合十········
“國師下臨——”
一聲突兀的唱喝,引得大家又重新眯細眼將目光投向山體。怎麼了?不是讓我裝裝樣子背段‘神諭’就結束了嗎?巫靈來幹什麼?緋蓮奇著回頭,唬了一跳。這也太敬業了吧?
隻見高高的廣場上懸下來一塊比桌麵大不了多少的木板,有點象現在舞台用的升降機不過沒有任何安全設施。而巫靈端著架子筆直地站在上麵,從緋蓮這角度看去就如一根木條似地一陣風就能吹翻。
當然巫靈這個玩命似地的舉動也收到了極好的效果。寬大的法袍在風中翻飛舞動,在眾人眼中無疑染上神靈的光彩。無需前列的禮儀官引導,百姓自然而然的將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嗡嗡地不知是經文還是祈願的聲音更為響亮。而在兩邊塔樓裏的貴族們也不由自主地起身立在欄杆邊,一臉肅穆地互相推擠著都希望自己虔誠的模樣能被巫靈看見那麼一眼兩眼。
緋蓮也趕忙穩住架子,調整過看熱鬧般的姿態。連忙走到平台的後方約莫會是巫靈著落的地方側身俯首等待。
“過來,我的孩子。”巫靈走下木板,擺出一副慈父般莊重而親切的口吻向緋蓮伸出一隻手。全場的人隨著這聲呼喚也都抬起臉微張著嘴流露出癡迷而渴望的神情,仿佛那隻手能將人們從這混沌世間救贖似地。巫靈拉著緋蓮緩緩帶著她走向平台上設的祭壇進行整場儀式的最後步驟。
代替緋蓮端起銅鏡,又是一片萬籟俱寂。寂靜之中巫靈唱起禱祝的祭文。
聲音頗低雄渾厚重,帶著穿越時空天際的重量又無比輕盈的飄蕩地極遠極長,籠罩在每個人的耳中。而後隨著內容又陡然拔高,凝神聽去竟有鋼鐵碰撞劍戟交接發出的剛剛的回響,心驚肉跳,恍惚間似有千軍萬馬破山而出教人汗濕重衣。一會是老者低語一會是幼童咿呀更有雨散竹葉,風拂林海········種種聲音一股腦地塞入了祭文之中。恍惚間,可以看見。神話中,壁畫裏的神啊怪啊的在巫靈的誦念中揉揉沉睡的雙眼,踏著雲霧吞吐著火焰抖動著鬃毛來到這片陰沉的天空下,他們在飛舞在爭鬥在廝殺,訴說著神界的美好人界的迷茫地獄的苦海。古書中,碑文上的帝王們將領們理理衣衫走了出來,帶著他們早已消失的軍隊打著千年未完的戰役。亡者生生世世纏鬥不清,怪者世世生生孤單無依。最後如同水瀉九千般聲音跌落,重新回到開始那種低沉莊重的誦念,平淡至極平凡至極。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在白日裏關於聲音的夢。
緋蓮跪在他的斜後方,全身癱軟眼淚不覺已經溢出,悵然若失想起自己在這的在地府的歲月,突然心就變得很老很老,無所留念又悲鳴不止。
“我的孩子。”巫靈耗盡體力般扶著祭台,用手指了指蓋在鏡子上的白布輕輕地吩咐著。
緋蓮這才抬起頭驚訝這自己的片刻失控,同時也深刻明白司天監的真正力量——蠱惑人心。就在那麼一瞬原為鬼官的緋蓮也看見關於來生關於前世關於輪回的悲哀。按照他的指示揭開鏡上的白綢。
扶著巫靈對著鏡子,看著鏡裏自己泛紅的雙眼與打濕的麵紗,看著巫靈精疲力盡的臉。
“哎——”
巫靈發出一陣長長的歎息,幹瘦幹瘦的手指摸了摸倒影中緋蓮的臉頰“真的要這樣嗎?”似是在與鏡中人對話般地喃喃自語。就這麼在寒風中站了好一陣,在眾人開始抬頭輕微騷動時。巫靈這才轉過身,下定決心而又滿是憐愛地看了眼緋蓮。緋蓮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扶著他走向平台最前方。當著台下眾多期待不安的眼神,巫靈大聲‘讀’著‘顯現’在鏡子上的神諭。
“神靈旨意,再遣聖女,下臨凡塵,剿除邪罔,降賜天恩!”
緋蓮在麵紗之後張大了嘴,難道,難道是說我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我的孩子啊!為了眾生安寧為了北昭。”巫靈回應緋蓮的驚異般,將鏡子交給了她。萬分傷悲地說。
這將會一切的開始,當時緋蓮在心裏這麼想的。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多年後緋蓮不得不這樣想。
三十多天後,除夕夜上有一場裝神弄鬼,緋蓮的命運快馬加鞭的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