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傳 第2章 亦然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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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雷雨大作,我忽然像感覺到了什麼,心裏隻是覺得很痛很痛,仿佛有什麼樣的東西要離開我的靈魂,我的骨血,在我身體內拚命掙紮,想要脫離我幼小的身體。聽著雷聲,我的心裏有了一陣從未有過的慌張與傷心。我急忙下床,連衣裳都還沒有來得及穿好,隻是慌亂地披上,就急急忙忙地要跑去小姐姐的宮殿,侍侯我的教養嬤嬤章嬤嬤在後麵大聲地叫喊。皇太子殿下,您要去哪裏啊?天雨路滑,您可千萬要小心些啊。不如殿下您稍作停息,讓奴婢給您準備頂轎子?您要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的,您叫奴婢怎麼好向皇後娘娘交代啊。殿下,您等等奴婢呀!
章嬤嬤是母後小時侯的奶娘,對母後一直都是忠心耿耿,關懷備至的。當母後有了我以後,章嬤嬤也隨母後進宮,像可藹親切的奶奶一樣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我和小姐姐的生活起居,生怕我們被宮裏表麵溫婉孝順,背地裏陰險毒辣的妃嬪毒害。我向來尊重她,從來都沒有做過一些會讓嬤嬤擔心的事情。可是,這一次,我顧不了什麼了,我是真的很害怕,我忽然感覺到母後很有可能是就要離開我和小姐姐,母後她可能是遇到了極大的危險。我要找小姐姐。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怕去得晚了,就再也見不到母後清朗如陽光般美麗的微笑了。
果然,我的預感是對的。當我和小姐姐一起施展輕功以當時所能擁有的最快速度狂奔去禦書房的時候,母後已經氣息奄奄地跪在冰冷的,沾滿了猩紅血跡的玉石地板上。她那張如玉般精致幽雅的臉蒼白無血色,卻散發著如傳說中的妖鬼一樣驚人的青色詭異光芒。那雙美麗溫和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卻透露著死一般的絕望。一身華麗清雅的衣裳破損不堪,到處都是斑斑的血跡。鮮紅而詭豔的鮮血如溪泉般奔湧而出,揮灑著生命的絕致豔麗。
母後還是淡淡地笑著,笑容還是那麼美麗,那麼純潔,可是,我卻看不見她笑容裏平日所有的開朗,我隻看見了哀傷與,苦痛。母後,快樂開朗的母後,似乎在這一瞬間要把自己內心深處深藏的哀傷噴湧,把她燦爛的生命揮灑一空,毫無保留。這樣的母後,令我心驚肉跳,更令我感到深深的,疼惜。
諷刺的是,那一天,幾乎是所有明國裏最負盛名的人都來了,他們,都是來看母後最後的生命盛宴。
父皇當時非常生氣,他的眼睛充滿血絲,俊秀雅逸的臉上微微發青,脖子上的血管若隱若現。父皇從未這樣粗暴無禮地對待過母後,他以前看著母後的眼神總是那麼地溫柔,那麼寬容,淡淡的,卻是那麼清晰,那是一個帝王對一個女子最真摯寶貴的愛戀。如今,不知道是為什麼,竟父皇對母後冰冷無情至此。從此,我便不再相信男女間的情感是真的可以天長地久。恩愛如父皇母後,在之後一段相當長的年月日裏,百姓們都隻是看到了帝後表麵為百姓安定而製造的虛假恩愛。
一直都很疼愛我的六王叔,顯然是發現了還處於驚愕之中的我和小姐姐,一張和父皇有四、五分相似的俊美無雙的臉上是少有的冰冷怒氣,冷冷地揪起我和小姐姐,一手扯起擋在母後身前的銀依姑姑瘦弱的身子,手一揚,就把銀依姑姑拋出了內殿。姑姑擦了擦蒼白的唇邊鮮紅的血跡,驚恐用力地抱住我和小姐姐,盡量地用自己的瘦弱身體保護我和小姐姐,手依然不放棄地扯住六王叔寬長的衣袖,不住地哀求,哭泣著告訴六王叔和父皇,母後確實是無辜的。無情的父皇隻是冷冷地望了姑姑一眼,狠狠踢開瘦弱嬌小的銀依姑姑。姑姑沒有放棄,又用力地爬在地上,讓父皇最信任的溫丞相替母後求情,讓父皇極其重用的以遠將軍替母後求情。乞求父皇和六王叔不要傷害母後。
其實,溫丞相和以遠將軍從一開始就已經和母後一起跪在了冰冷的玉石地板上。年輕儒雅的溫丞相緊緊地抱著父皇的腿,不住地勸告父皇事情可能有一些被隱瞞了的細節,勸父皇要三思,不要失去了理智,傷害了那麼多年同甘共苦的母後。以遠將軍一張清秀年輕的臉是異常的蒼白,黝黑健壯的手緊握成拳,唇緊緊抿著,沒有絲毫的血色,仿佛他正在遭受著比母後更巨大的痛苦,不斷地在冰冷的玉石地板上替母後磕頭求情。地板上,鮮紅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