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氣，若是在南方又或者。。。西北。。。日頭定然暖著的了。可是，綿山卻依然清冷。山高林密，冬日雖然已經越過山頭，初春的氣息竟不曾感受。彌漫林間的氣息如同深秋。
那些人抵達的深夜，雨正下的急。巴蜀去開門，有人進來。伯子老將來人帶進內室說話。看樣子，他們認識。
蓮生支開窗子往外看，眼睛不好，也就大略看到馬車和列隊。心裏納悶，猜測著來者何人。
不一會兒，房間的簾子被掀開，伯子老帶著個人進來。近了，這才看清。陌生人是個撚須老者，滿頭的華發給人和藹的感覺。
老者眯了眼睛的樣子似乎要在蓮生臉上尋寶一般。當蓮生依依而起，對了伯子老施禮。
“師傅。”
一聲呼喚，不等伯子老回答，老者已經先一步開口了。
“就是這孩子麼？”
隨了他詢問的話語，一旁的伯子老點點頭。
老者跟著搖搖頭。
“恩，這麼俊的模樣若是眼睛壞掉還真的可惜啊！先生放心，我今兒就在這替我家主人應承，莊上的合合草隨您用了。”
聽聞此言，伯子老臉上瞬間喜色。拱手對著老者道。
“有您莫老的話在此，我這心就安了。什麼也不說了，先帶小徒謝過。”
“哈哈”
老者托了托伯子老拱起的雙手，朗聲道。
“先生言重，咱們這不也是禮尚往來麼。我家主人交代的人也請先生多多費心才是。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可以動身了麼。我車馬都在外麵備齊了。”
“當然當然”
“好，那先生和令徒先準備下，我在外麵等。”
兩人互相做了個請後，老者便離開。看人走了，蓮生不解地上前問。
“師傅，我們要出門麼？”
伯子老轉身喚了小巴蜀去自己房裏取藥備箱，聽著隔壁傳來的叮叮咣咣聲，這才對蓮生開口。
“我們要去洛陽，天慕莊的莊主求我幫他去醫個病人。剛好他莊上有上古千年的合合草。那草汁正是醫治你眼睛的良藥。”
“師傅，好羅。”
順了聲音，兩人同時低頭望去。小巴蜀滿身咣咣當當，就差把他常用的夜壺都係腰上了。
“巴蜀啊，我們是去給人瞧病，不是搬家。你帶這麼多零碎做什麼。放下放下。”
“哦”
小巴蜀點點頭，滿身鼓點地回了屋裏。一會兒，再次出現時，根本和先前沒什麼兩樣。
“我讓你放下，怎麼還這麼些個！”
小眼睛瞪圓圓地盯著伯子老，很認真地回答。
“我放了啊。我把我的蟈蟈籠子和小銀槌都放下了。”
呼，伯子老和蓮生同時搖頭。
“走，師傅幫你整理。”
說著伯子老拉了小巴蜀的胳膊往屋裏走。隔了會兒，當三人出現在雨霧車外時，小巴蜀終於在伯子老的親自監督下，幹幹淨淨一身輕鬆了。隻是那張小臉卻皺了起來。
車外夜雨蒙蒙，車內悄寂無聲。
師徒三人在一輛馬車裏，車廂寬大，倒不覺得擠。伯子老盤腿坐在最裏，閉目養神。小巴蜀擠在他旁邊，嘴巴還嘟著。蓮生靠在一側的窗邊，順著被風吹得忽起忽落地簾子，看著外麵的雨。
兩年了。終於要離開綿山，要回到外麵的世界去了。不知為何，心裏沉甸甸的。滿腦的思慮，都是那個人。
他，怎樣了。過的好麼，快樂麼。。。。。
反反複複的念頭再加上車廂裏沉默的空氣，蓮生漸漸感到疲憊困倦。睡眠強悍來襲。
車行馬踏，一路上也沒歇過幾驛。三日不到，就進了洛陽城。看樣子，那病人定然是天慕莊主人很在意的人。
四月，正是牡丹盛開之季。洛陽牡丹甲天下。才一進城門，撲鼻而來的香氣便已經讓人意識到此。大街小巷，但凡臨街鋪麵商戶，都在自家門口擺著那麼幾盆。蓮生等人車馬行來，可謂姹紫嫣紅，好不養眼。
待到站停下車，仰目地高門森威。更是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若非匾額上燙金大字，天慕莊。瞅瞅屹立兩排的門將守護，看到的人多會誤以為這裏是了什麼官家府邸。
蓮生師徒三人腳步站定同時，高階之上的大門也隨著緩緩開啟。裏麵匆匆出來一人，看穿著像是個管事的。就見那人步履急急地直奔了引路的老者身邊，邊走邊說。
“莫老，您可回來了。”
莫老向那人點點頭，立馬兒抬手示意對方的目光移過來，道。
“家裏都準備好了麼。進城我就傳話回來了的。”
“一切妥當，這三位就是貴客了吧。”
說著那人識禮地向三人拱手。
“在下孔勤，莊上總管。三位貴人今後若有何吩咐，盡管對我說就是了。”
“對啊對啊，有事就找小孔子，哈哈。”
莫老說笑著一行人已經跨過門檻進了莊內。沿著方磚大道，直直地眼前出現一座華麗廳堂。
一堂。
兩個大字表的高高的。
在這裏站下，莫老看看空空地廳堂，眉頭一皺。剛想問話，旁邊的孔勤已經湊過去咬耳朵了。悄言幾句後，莫老才算鬆了眉頭，對伯子老道。
“先生，不巧我家主人有要事外出辦理，三兩日便可回還。幾位的住處已經安排妥當，您看。。。可否令貴徒先做休息，您跟我去瞧瞧那位病人。”
伯子老緩緩的動下眼皮，伸手從巴蜀那裏拎了藥箱背過，道。
“病者先。我這徒兒們好打法，咱們這就去吧。”
“那就太感謝了。”
莫老滿臉的喜色。一旁的孔勤也立馬心領神會地湊近蓮生和巴蜀。
“兩位，咱們這邊走。”
蓮生和巴蜀看了看伯子老，一聲去吧。這才放下心來跟了孔勤走。
兜兜轉轉，又過了兩座相同的廳堂建築，種滿月桂的庭院裏才是了安排的住處。一進院落，三處房舍。雅致安寧。
放下包袱後，巴蜀滿院轉悠個遍，頂了額頭的汗到蓮生房裏。小孩子就是這樣，精力旺盛不知疲倦，大千世界對他們而言充滿了新鮮刺激。孔勤安排好二人就已經離開了，房間裏蓮生獨自一人，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人家布置的的確很好。他也就是把自己帶來的三兩件衣服拿出來在枕邊疊放。
早先，也不曾做過這些。隻是藥廬這兩年，才忽然發現。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邊疊衣服，一袖一角地緩慢動作，思緒也會因此而變得緩慢牽連。悠然遙想，很過發生過往會不經意地水流般淌在腦裏。不知何時開始，蓮生感到這緩慢動作中的自己變的像極了那個人。
他常常會在這緩慢中去懷念，懷念所有的好又不好。林林總總都是有關那人的事情。
漸漸地，這緩慢中的懷念已經成為了習慣。
小巴蜀用他澀澀的語音打破了蓮生的思緒。
“姑姑”
望著眼前滿頭汗水的小臉，蓮生不覺笑了。抬手幫他抹去額上汗水。做這個的時候，蓮生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像個。。姑姑。笑意不由地更勝。
“給你”
順著小巴蜀舉到自己眼前的手掌，一大捧月桂花串開的結實。
蓮生這才意識到，剛才進院時，因為眼睛不好，還在納悶月桂樹上簇簇湧湧地白是什麼。四月飄香，這香可不光光是牡丹，怎的就忘了也是月桂塗院的季節。
結果巴蜀掌中的禮物，蓮生柔聲開口。
“好玩麼。”
“恩”
小腦袋一勁兒地點，看的人眼暈。
“姑姑，這裏的廳堂真有意思。一堂。二堂。三堂。你說他們還有沒有四五六七八堂啊？”
嗬，聽他這樣說著，蓮生也打心裏好笑。來時路上兩個相同廳堂建築，表名就如巴蜀說的。一堂。二堂。好不簡單。
“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轉著看啊！”
“好啊！”
沒想到蓮生一句話招來巴蜀歡天躥跳。拍著巴掌就往外跑，喚他不住，蓮生隻好在後麵大聲囑咐。
“這裏院子大，別走錯路，早點回來。”
小巴蜀遠遠地回聲知道了，人隨著心一塊出籠飛天了。
起身離開床鋪，蓮生將手裏的月桂放在桌上，慢慢地步子到門邊。兩年的眼疾，讓人不由得不養成些以前沒有的習慣。比如走路靠牆或靠依扶。比如腳步緩慢，履履踏實。
蓮生的房間在偏側，巴蜀在他對麵。中間的房間是留給伯子老的。
三個房間的房門都是敞著的，棗紅地棉簾越過一整個冬日，還沒來得及被人取下。隻是高高卷了在門上方。
倚門而立，蓮生靜靜地看著眼前模糊的一片白。春日風過，嘩嘩地白隨之晃動。恍恍惚惚間不知哪裏來的穗子，也夾在風裏撓過蓮生臉頰。抬眼看去，原來是門簾兩側垂掛著的裝飾。
目光不由自主沿著那棗紅向上觀看，停凝一瞬，眸瞳裏被那纏繞婉轉地同心結扣迷了眼。
那天，沒有今日這樣的日光，沒有現在的暖風。有的，隻是無盡的黑暗潮濕，還有不斷再不斷地傷害。
嘴巴裏堵上棉布，再多的痛苦都叫不出來，憋悶快讓人爆炸了。
捆綁在十字刑架上的手腕還在滴血。
新鮮的血液，斷掉地筋絡。
範明遠放下手裏的凶器，轉身向外走。純鋼牢籠外，火焰旺盛地柴盆邊。他用極為緩慢的動作，慢的足以讓蓮生看清一切。
同心結。那個人送的禮物，就這樣被毫無憐惜地扔進火中，化為灰燼。
不。。不要。。。
心裏發狂似的大聲喊叫，可惜聲音統統被阻斷回肚裏。
那一刻，蓮生第一次看到了發自自己心底的死亡。範明遠像是魔鬼，動作一瞬便吞沒了蓮生所有求生的意誌。
閉上眼睛，垂下頭去。耳邊是範明遠大笑著離去的聲音。他很高興，因為目的達到了。向蓮生已經被他成功地折磨打敗。
定定地目光望著隨風搖曳起來的結扣，蓮生忍不住歎息。
範明遠，沒想到吧。那堆泥下的骸骨如今還活著。
暗暗黃昏後。寂寂人定初。
現在人會在哪兒呢。。夜郎麼。。。過得好麼。。快樂麼。。。
等我的眼睛好了，想要去看看。。。。隻是。。。如今殘破不堪的這個蓮兒。。。
定初呐，你。。。。。
=============  冷.功  25
hehe  終於更心了哦
哈哈  立刻這麼久的原因麼。。。小寶寶。。。哈哈
大概這孩子在我肚子裏有一個月了。。。
作為慶祝  多給幾個推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