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的忙碌，為了華宇的籌備，向府人盡竭心，憑誰都不敢有絲毫怠慢。要知道，這即將進門的新嫁娘不是別人。真真正正的千金之軀。
  
其實，皇帝為自己的妹妹賜了專門的公主府第。但是畢竟還有民間俗例。所以大婚還是要在將軍府，待到三日回門那天，公主和華宇進宮拜見之後，就可以直接住回屬於他們自己的天地了。
  
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兒就是成禮日了。不知道外麵如何，反正府裏麵，緊張準備至今，人人都繃緊了弦兒，就等明天看天驕進門呢。
  
夜色靡靡，月上梢頭。
  
看來，明天會是好天氣。
  
蓮生放下茶盞，繞身在桌邊，將窗子關上。朗朗地月色被緩緩地掩在窗外。白瓷地杯盞中，剩了一半的白水還在冒著熱氣。另一半已經在剛才，被蓮生就了藥丸送服下肚。
  
桌子正中，墨石的鎮紙下壓著紅絹。梅花小篆地金字依次豎排。
  
同心永世！
  
這是依照習俗，婚禮時男方要擺放在女方枕上的。華宇將其交給蓮生完成。現在桌子上的是蓮生練習的草稿，成品已於晌午鋪在新房枕上了。
  
吹熄了蠟燭，鑽進床裏。盛了最後一顆藥丸的錦囊在枕下，觸手可及。手腕翻轉探在被外。同心結的細穗鋪散在肌膚上，癢癢地。
  
下意識攏了攏。指尖碰觸到股結時候，心裏不由綿綿地。
  
那人一席素衣的姿態呈現在腦海裏。
  
美人如玉。暖且寒。
  
自從前次後，便再沒有相見。直到今早看見霓錦，本還欣喜地以為是來傳見的。誰知竟是為了囑咐自己不要忘記吃藥。
  
老師阿老師。究竟何時起，才可以不再以這樣神秘的姿態出現。
  
你可知道，這樣的每一個寂靜夜晚，對你的想念。
  
想要。。。。想。。。。
  
常相廝守。
  
  
漸漸地，思維越加遲緩起來。如同被麻醉的眩暈。藥效症狀的反應。終了，無力抗拒強大睡意的來襲。昏昏然進入深深夢境。
  
  
通天的火光之中，被該哇哇哭泣的男孩一反常態的安靜。他隻是驚詫地看著跌坐在地上，滿身鮮血的女子。盡管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盡管衣衫殘破發絲淩亂，但那樣一張美麗妖嬈的臉，還是忍不住令人看得像個呆子。
  
娘。
  
男孩稚嫩地聲音呼叫出口。但這聲音裏卻參雜著不信。
  
不錯，不信。
  
男孩不敢相信，自己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娘親，自己相貌平平地娘親，竟會在火光的熱氣中，溶出這樣一張麵孔。漂亮卻是陌生。
  
那些打劫城鎮的匪幫已經走空。整個鎮子淪陷了。死人，棄屍，坍塌的斷壁殘垣，這就是邊界城鎮的劫難。那些蠻幫匪徒臨走時，還不忘記四處點放流火，目的簡單，就是要滅絕。燒殺搶掠。一貫行徑。
  
家被毀了，雖然隻是間小小茅屋。母親受了很重的傷，她快死了。母子倆被困在火裏，他們都走不出去，所以，男孩會和母親一起赴死。
  
這。。。是命！
  
女人伸出鮮血淋淋的手，顫巍巍地撫摸兒子的臉，無力地開口。
  
神跡出現，不知從哪兒來的狂風，竟讓圍困母子的火圈熄滅。天地寂靜下來後，一席白衣的少年置身在二人幾步之遙處。瘦肖青澀的麵容上淺淺地溫柔。湖水樣平靜的眼色。
  
春兒。
  
女子的聲音裏帶出幾分欣喜，又夾雜了絲絲恐懼，很是複雜。
  
夫人。
  
少年說話的聲音低柔。目光在女子和男孩身上打轉，最終還是落回女子身上。
  
你的傷很重。
  
我知道。
  
女子說著摟住兒子，悲哀的望著自己懷裏的孩子，道。
  
我的命苦，可我的孩子不該阿。春兒，念在當年我待你們兄弟不薄，救救他吧。
  
少年直視著女子，並不去看男孩。發出質問的聲音。
  
為什麼離開夜郎，為什麼離開義父。
  
  
被問到此，女子不由滴下淚來。
  
我以為他變了。以為他愛我。可，原來隻是自己錯覺，一切都不過自欺欺人。他娶我，隻是為了傳宗接代。在他心裏，你們的父親，那個已經不在人世的男人永永遠遠地占據著。我，即便懷了他的親骨肉，都算不得什麼。這樣的日子，過夠了。真的真的夠了。
  
咳。。。咳。。。
  
女子的嘴裏有血噴濺出來，益加絕望的目光望著少年。
  
求你了，春兒。。。。。春兒。。。。。。
  
娘。。。。你怎麼了。。。娘。。。。
  
男孩伏在母親不曾瞑目的屍體上呼喚哭泣，可無論他在怎樣地拚盡全力拉扯，母親都不理他。撕心裂肺的嚎啕，因為躺在地上的是他在這人世唯一的依靠，是他懂事以來，全部感情的緣起。終於，就在他哭得要斷氣時，身子忽地被人抱起，背後暖暖的氣流注入。
  
待到氣息穩定下來，抬眼看著自己的救命之人。湖水般的眼眸裏自己如此的近。
  
你叫什麼？
  
忘庭。
  
男孩看到少年嘴角浮起一絲淺笑，溫良宜人的美麗。不由得呆了。
  
你願意跟我走麼？
  
看著眼前的美人少年，男孩不自住地點頭。依舊清淺的笑容掛在唇角，少年放男孩站身在自己旁側，拉著他的手。
  
鳳凰涅磐，蓮花新生。我想。。。應該給你個新的名字。
  
就叫你。。。。。。。。
  
  
咚咚地敲門聲打斷了蓮生的夢境，不耐煩地下地開門，管家伯伯催促的聲音下，一群拿了蓮生今天要穿的禮服的仆役魚貫而入。
  
皇家嫁女兒，宮牆廟堂之上要舉行盛大典禮。華宇已經帶著火紅人馬浩浩蕩蕩進宮去了。蓮生和老爹在家等著新嫁娘進門。
  
哥哥結婚，做弟弟的也得跟著備受折磨。沒辦法，誰讓你們家娶的媳婦比別人貴呢。
  
沒有心思再去想那個夢，換好衣服，蓮生就去了前廳和老爹一塊侯著。上午約摸過去一半，有來傳話的公公，說公主和駙馬已經過了西街，馬上就到了。
  
向文天聽了，立馬兒穩穩地坐在了自己正座上。這就開始等了。蓮生是小叔子，也得受小禮。被老爹拉扯擺弄著，直直地站在一邊。
  
時間晃阿晃，過了好幾會子，才遠遠看到方步遙遙地兩位新人。呼啦啦，他們周圍那一圈護駕。人馬齊全。
  
老的小的都敬過之後，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蓮生和老爹在外麵招呼，那兩小夫妻則被一群女人們看管在新房，等待吉時。所有曆程完畢，華宇也出來和老爹弟弟一起招呼客人。
  
忙忙呼呼一天過去，晚上蓮生躺在自己床上，愣是累得沾枕就著。人類了，睡眠就香。
  
時光一轉，三日回門就到了。說來奇了。從宮裏來的車馬轎輦憑空多了一乘。宣旨地太監說，太後諭示蓮生一同入宮參駕。
  
不明所以，懷揣了小鹿進入車輦。重又來到那片梅林。人家小夫妻被先傳進，讓蓮生在外等著。望著眼前的梅林，不由想到上次和自己相談甚歡的伯子老。四下裏看不到人影，便悄聲詢問一邊宮女。說是範明遠府裏美人六公子病了，去看病。
  
再也沒了其他心思，安心等著傳見。
  
公主和華宇出來，被專人護送去見皇帝，估計之後就要直接回他們的府第了。見了蓮生後說，太後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應該沒什麼事情，安慰了蓮生兩句就匆匆離開了。
  
自個兒捉摸，充其量也就和皇帝那點勾當。除此似乎就沒什麼可以被太後教訓的了。自己給自己吃了幾記定心丸，才硬了頭皮進去。
  
其實，還真的沒多久。很快，蓮生人就出來了。隻是，麵如死灰。傻子樣走過梅林，進入車輦，出了宮門，穿街過市，到了家門口。呆呆地前行，木人般聽不見周圍的人聲。直到廳裏老爹被叫出來，用了力才將他搖醒。問說怎麼了。也不回答，隻是將手裏的諭旨交過去。打開一看，向文天也傻了。
  
太後親自賜婚，自己的兒子要做範府女主了。
  
拉了兒子，向文天大嗓門道。
  
“來人，給老子換衣服，我要麵聖。”
  
未等他人動作，蓮生先拉住了老爹。順著蓮生手指，向文天再一次坐蠟。
  
懿旨掌印旁邊，皇帝的玉璽加蓋。
  
  
  
===========  冷.功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