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就不能慢點吃嘛。”趙芊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餓死鬼投胎呢你！”
    一旁的錢惟演慢悠悠地品了口茶，早就看習慣了似的，自顧自笑著一言不發。
    “還不是你害的！”秦雨惡狠狠地咬了口鮑魚，像那鮑魚和她有仇似的，“再說，我能慢嗎？慢了的話……靠，這燕窩是我的，你這豬！”
    秦雨一把奪過餘樺正準備端到嘴邊的燕窩盅。
    “喂，秦雨，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麼這麼小氣啊。”餘樺不滿道。
    “早知道這裏就是秦王府，誰稀罕你的出主意了？反正早晚都能出去的。”秦雨喝了口燕窩，又道：“現在的情況可不同了，你能像個沒事人樣的跟我們坐在一起大吃大喝，靠的是誰呢？我！……靠，這魚翅也是我的，你這豬！”
    “那你能早點逃出升天，也是我的功勞嘛。沒有我你現在還在牢裏餓著呢。”餘樺撿起被秦雨抽飛了的筷子，轉而伸向了塊駝峰肉，抬眼卻看到可以殺死人的光線，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夾了塊起裝飾作用的胡蘿卜……
    “這叫什麼來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秦雨滿意地夾了那塊剛剛被餘樺看中的駝峰肉，美滋滋地啃起來，“我一直以為我倒黴來著，但每次倒黴都有驚無險，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這次要不是遇到了惟演……對了，錢惟演，你怎麼在秦王府？”
    “還不是擔心你，沒什麼本事還要去湊熱鬧，看，被人劫持了吧。”
    “沒事就好……”秦王眼裏充滿了笑意。
    “我說你秦雨到底什麼來頭呀，你一被抓走了，皇兄每天都茶飯不思，雨兒雨兒的念叨著。我倒是從來不見他這麼對嫂……”
    “芊芊，多事！”秦王打斷了她。
    秦雨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猛吃，心裏卻樂開了花。
    “對了秦雨。”錢惟演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吳越國已經正式歸順大宋了，我父王也已被皇上封為淮海國王。我倆又有結拜之盟，父王也很喜歡你，跟我說要收你作義女。所以麼，現在你也算是個郡主了。拜托你以後注意一下言行舉止，不要丟我的……”
    “噗哧——”秦雨不可致信地看著他。
    錢惟演神速地以折扇遮麵，繼續道：“臉……”
    “你說什麼？郡主？？真的？？？”秦雨突然跳起來拽住了錢惟演的衣領，把他從座位上給拎了起來。
    “真……真的……”錢惟演臉都憋紅了。
    “喂，你幹什麼呢，你快把希聖哥哥給勒死了！”芊芊忙站起來猛拍秦雨拽著錢惟演的爪子。
    “希聖……哥哥……”秦雨打了個寒顫，就鬆手了，拽著的人也“啪嗒”彈回椅子上。
    秦雨記得錢惟演好像字希聖來著的……
    餘樺輕輕的咳嗽了聲。
    芊芊紅著臉坐下了，把頭埋的低低的，順便用眼角的餘光瞅瞅錢惟演。不過錢惟演似乎也沒覺察出什麼不對，隻顧自己揉著脖子。
    原來銀票背後的情書是這麼一回事呢。秦雨陰險地看看芊芊，暗笑終於有對付這刁蠻公主的武器了。
    秦王看著眼前有趣的組合，莞爾而笑。過了一會兒，又道：“對了雨兒，你怎麼逃出來的？難道是那刺客放了你？”
    “他？那家夥哪有那麼好！他想讓我曝屍荒野呢。”秦雨一想到孟亦風把自己一個人扔在樹上就氣不打一處來，人家可是有恐高症的。“是我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的，我那什麼腦子呀。”說謊都不臉紅，不知是誰趕都趕不走的。
    秦王皺起了眉：“那你有沒有看到他的樣子？”
    “沒……沒有。”這謊說得秦雨突然心虛起來，不知為何她不想告訴別人她知道他的外貌，不想讓人抓住他。
    “他一直蒙著麵……”
    “是嗎……”秦王似乎也沒懷疑，“但是你畢竟跟他在一起呆了很長時間，難保他不會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他的外貌特征而回來殺你滅口。”
    “不會吧……”秦雨心裏莫名地肯定他不會。
    “本王還是不放心。皇宮這麼森嚴他都能闖進來，更何況本王這府上……本王還是派侍衛來保護你吧！”
    “不用那麼誇張吧……”嘴上這麼說秦雨心裏還是樂的，進進出出有侍衛陪同多威風啊！
    “進來！”秦王朝外喊道。
    秦雨眉開眼笑地回頭，小聲嘀咕道：“不知道帥不帥……呢！！！”
    進來的這個人，一身黑色戎裝，襯托出他健碩的身材。墨眉如漆，眼如蒼鷹，額頭飽滿，眉骨突出，眼神憂鬱，麵容冷淡……
    秦雨捂住嘴巴，硬生生地把已經到喉嚨口的那個名字給吞了下去。
    “雨兒，他雖隻是新晉升的侍衛，但是武功了得，有他保護你本王也安心了。”接著秦王轉頭看著孟亦風，厲聲道，“亦風，以後就由你來保護郡主的安全。要是郡主少根頭發都為你是問！”
    “是。”孟亦風麵無表情的應道，轉而危險地看著秦雨。
    此時秦雨像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老天啊，開什麼玩笑呀……
    初夏的夜，百蟲爭吟，為寂靜的夜增添了別有的情趣。
    “是我的……都是我的……”秦雨砸巴著嘴，抹了抹口水，又翻了個身。
    夢裏麵，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就等著秦雨開動呢。
    “敢跟我搶……你個豬……”睡著的秦雨淩空就給了臆想中的人一巴掌。
    “嗯……？”怎麼好像揮到空中的手摸到了冰冰涼的東西？秦雨緩緩睜開眼……
    “啊！鬼唔……”看到架在脖子上明晃晃的劍鋒，秦雨馬上自覺地捂住嘴巴，大氣也不敢出。
    月光下略顯蒼白的古銅色，淡淡的青草香味……
    “是……你！”秦雨朝床角縮了縮，“你要殺我？”
    孟亦風隻是舉著劍，一言不發。
    “你不會殺我的。”看著那雙盯著自己的眸子，一股自信湧上心頭。“再說了，王爺說我要是少根頭發你就完了的。”秦雨想起秦王的話，底氣又足了。
    見他沉默，秦雨又補充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就是那個刺客的。”
    孟亦風緩緩放下了劍。
    “你……相信我？”
    “嗯。”孟亦風漠漠道。
    “你憑什麼相信我，萬一我是敷衍你的呢？”秦雨忽然發現自己問了個很找抽的問題。
    “你要說早就說了。”孟亦風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而且一個人的眼睛會告訴別人他有沒有撒謊。”
    “……”秦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又道：“所以那個時候你問我認不認識耶律什麼的我說不知道，你就放過我了？”
    “嗯。”
    秦雨覺得心裏突然湧出一股暖流，似乎自己從來沒有被人這麼信任過，而且還是個相處不長的人。
    “謝謝。”她很真誠地笑了，笑得是那麼得燦爛和天真。
    孟亦風沉浸在她的笑容裏，竟然失神了。
    “對了，亦風……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孟亦風緩過神來，不答。
    “你為什麼會在秦王府？”就當他默認了吧。
    孟亦風突然冷冷道：“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不說就不說嘛，這麼凶幹嘛。”秦雨覺得孟亦風雖然行刺過皇帝，但是並不像是個壞人，那眼神似乎告訴自己他有什麼苦衷。又或者是他救了自己的關係？
    “不過，奉勸你也不要打秦王的歪腦筋。”自己瞞了秦王已經覺得很對不起他了。
    孟亦風像沒有聽到秦雨的話。許久，才緩緩轉身退出房間，輕輕地為她掩上了門。
    他背靠在門上，抬頭望著朦朧的月色，記憶深處的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寂靜的夜裏，女孩一個人在花園裏低聲抽泣。
    “雨兒，怎麼了？”少年上前關切地撫摸著她的額頭。
    女孩一頭撲進少年的懷裏，“哥，父王冤枉我。”
    “冤枉你什麼了？”少年輕輕扳過女孩的臉，心疼地為她擦拭著淚珠。
    “榮妃跟父王說我打碎了她的玉如意，可我明明看到是她養的那隻貓打碎的。父王不相信我！”
    母後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而後宮佳麗無數，父王很快就忘記了自己的結發妻子。如今這榮妃是最得寵的妃子，有傾國傾城之貌，可惜驕橫跋扈，目空一切，空有了貌美如花的姿色。
    “哥相信你，哥隻相信你一個人。”少年皺了皺眉，不明白父王為什麼寧願相信那個妖媚的女人也不相信這雙清澈無比的眸子。
    “嗯。”女孩破涕為笑，“謝謝哥……”
    少年緊緊地擁著女孩，就像擁著的就是此生的幸福。
    孟亦風對著月亮看出了神。
    “我的……唔……好吃……”屋內的秦雨不知什麼時候又進入她甜美的夢鄉了。
    “不要……搶我的……”
    “我……還沒有……吃完……唔唔……”
    迎著徐徐吹來的落花飄絮，他不覺舒展了眉頭，不知何時冷峻的雙唇竟向上勾畫出了一個小小的弧線……
    秦雨伸伸懶腰，真是的，半夜裏又虛驚一場。這個孟亦風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還說什麼貼身侍衛。
    “小姐，你現在是郡主了，要注意一下……”
    “香玉啊，你這麼喜歡管束別人，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夫君讓你管束管束？
    “小姐！”香玉紅著臉低下頭去。
    “秦雨！”
    懶懶地回頭一看，是餘樺，還一臉諂媚地笑著。
    “你怎麼還沒走？”秦雨還以為他又去操他老本行去了。
    “你就這麼希望我走呀？”餘樺不樂意了，撇撇嘴。
    “這倒不是。”說真的，秦雨還覺得他這人挺有趣的，“瞧你那嘴臉，一定有什麼事要求我了。”
    “嘿嘿，你能不能幫我跟秦王說說讓我留在這兒？”
    “留下你？那不是養了隻老鼠！？”
    “看你的說的，我好歹也是幾年前轟動汴梁城一時，有錢人聞之色變、窮人視之為活菩薩、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皇宮大院無孔不入……”
    “得了得了，說重點。”秦雨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了他長篇大論的自我介紹。
    “其實我也是有點小聰明的。”餘樺兩隻眼珠溜溜地轉：“我想給王爺辦事。”
    “秦王？”秦雨揚起眉毛，這小子還挺會選主子的。
    “是啊，秦雨你跟王爺這麼熟，你看……”
    “你知道了芊芊公主的秘密，你留在這兒就不怕被她生吞活剝了？”
    “我怕什麼，不是還有你給我撐腰嘛。她算老幾怎麼能跟你鬥呢？”
    行啊，這小子，還挺會拍馬屁的呢，不過秦雨就是愛聽。“好吧，就我跟王爺那鐵的，一定給說成了。”
    “嘿，謝了！”
    “不過你怎麼報答我呢？”秦雨優哉遊哉地問。
    “放心，以後呀，我一定多給你和秦王創造機會。”餘樺擠了擠眼，笑道。
    “好，我後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秦雨高興地一把勾住了他的肩，就差沒稱兄道弟了。
    “咦？你聽，什麼聲音呢？”不知是不是職業病，餘樺的耳朵總是特別靈。
    “我聽聽……”秦雨也豎起了耳朵，“好像是誰在彈琴呢？真好聽呢。”
    “我聽著也是……是誰呢？”
    “不會是芊芊那丫頭吧，怎麼看她都不像是那種有閑情逸致的人。”
    “嗯，同意！”餘樺摸摸光禿禿的下巴。
    “走，瞧瞧去。”
    “小姐，我們是客人，不能到處亂跑……”香玉急急道。
    “那你乖乖呆在這兒就是了嘛。”秦雨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兩人循著琴聲來到後花園，一眼就望見涼亭裏坐著一藍衣的年輕女子，長長的群擺一直蔓延到台階下。雙袖在空中輕舞，玉指落弦，撥出一個個美妙的音符。
    再走近細瞧，兩人的眼就瞪直了——
    女子如出水芙蓉般，冰肌玉骨。且眉目如畫、雙瞳剪水、五官玲瓏、舉手投足儀態萬千……
    “神仙姐姐啊……”兩人竟異口同聲。
    “請問，那位小姐是誰？”秦雨隨手拉住個丫鬟問道。
    “回郡主，是櫻妃娘娘。”丫鬟恭敬道。
    “櫻妃？誰的妃子？”秦雨一時反應不過來。
    “在秦王府上的自然是咱們王爺的妃子啦。”丫鬟掩嘴笑道。
    “什麼？？！！”秦雨如五雷轟頂，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