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是王爺的……”秦雨傻眼了。
    “是王爺的正妃啊，還是皇上賜婚的呢。”丫鬟眨巴著眼睛得意地回答。
    “正妃……”秦雨像鬥敗的公雞般聳拉下了腦袋，那不就是大老婆？？這個死皇帝，沒事點什麼鴛鴦譜啊，嗚嗚……
    餘樺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誰？”琴聲戛然而止，櫻妃站起身，朝這邊看過來。
    “回娘娘，是淮海國王的郡主。”丫鬟作揖道。
    秦雨尷尬地笑笑。
    “原來是秦姑娘。”櫻妃竟然頗為欣喜地上前幾步拉過秦雨的手，“本宮早就聽聞秦姑娘的大名了。”
    本來想說“為什麼我咋沒聽過你大名呢？”，還好憋住了，秦雨悶悶道：“我何德何能啊。”人家是美女，又是個多才多藝的美女，還是個多才多藝知書達禮的美女，簡直就是古代的模範老婆，自己根本沒的拚啊。
    櫻妃莞爾一笑道：“王爺和錢世子都說姑娘你聰慧機智，本來今日本宮準備前來看望姑娘盡一盡地主之誼的，沒想到在這兒遇見姑娘你了。”
    “娘娘客氣了。”秦雨有點受寵若驚，“方才目睹娘娘彈琴真是驚為天人，真應早點來拜見您的……”
    “姑娘說笑了，怪不得芊芊誇你很會說話呢。”櫻妃笑得更燦爛了。
    “哪裏哪裏，我說的都是實話。”那個芊芊，每次一看到秦雨和錢惟演有說有笑就咬牙切齒的樣子，她會誇自己？
    “今晚姑娘不如到本宮的清逸閣一同用膳吧，本宮親自做幾道點心給姑娘品嚐。免得被王爺說招呼不周。還請秦姑娘賞臉。”
    說到王爺兩個字的時候，櫻妃的臉還紅了一下。
    “那恭敬不如從命……”秦雨此時的心情也隻能用吃來發泄了。
    “那一言為定了。今晚本宮就在小閣內等候姑娘。”櫻妃婉然道，轉而便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步步蓮花地離開了。
    見櫻妃走遠了，餘樺歎了口氣，搖搖頭，“真是不能比啊……”抬眼卻見秦雨的豬肝臉，馬上又一臉賠笑道，“各有特色嘛。要我說這側妃之位一定非你……哎喲，你別踹那兒啊……”
    秦雨一腳踹開了他，要她當人家的小老婆，死也不幹。
    一臉鬱悶地回到自己的住處，老遠香玉就迎了上來：“小姐，你怎麼沒精打采的呢？”
    餘樺對香玉使使顏色，小聲說道：“你現在別招惹她，她正在氣頭上呢。”
    香玉吐吐舌頭，道：“還想問問小姐是不是該去給櫻妃娘娘請個安呢，畢竟這是人家的地方……”
    “櫻、妃、娘、娘……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秦雨豎起眉毛。
    “嗯……昨兒吧，跟丫鬟們聊天的時候知道的。聽說那個櫻妃娘娘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出身書香世家名門之後、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總之跟王爺那就是……”
    餘樺悄悄地退後、退後、再退後，溜了。
    “香玉……”
    “天造之合啊……什麼小姐？”被打斷的香玉一臉無辜地看著秦雨。
    看著那無辜的眼神，秦雨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好發作：“沒什麼。反正以後別跟我提那個櫻妃。”
    “為什麼？”香玉繼續無辜地問。
    “我！”秦雨轉身想找個人發泄發泄，卻發現餘樺已經不知死哪兒去了。倒是看到孟亦風竟獨自坐在石椅上發呆。
    秦雨撇下不停問她為什麼的香玉，跑到孟亦風身邊嚷嚷道：“好你個孟亦風，王爺讓你做我的貼身侍衛，你倒好，跑這兒來曬太陽了！”
    孟亦風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像是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傳不到他的耳朵裏似的。
    秦雨也習慣了，悶悶地坐在他的身邊。順著他目光停留的地方看去。
    竟是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陽光在它的翅膀上撒下迷人的光澤，色彩斑斕，卻並不妖豔。
    “真漂亮。”秦雨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在由鋼筋水泥鑄造的城市森林裏，她竟從不曾親眼見過這麼美麗的蝴蝶。
    “想要嗎？”
    秦雨見這個木頭人竟然說話了，也不覺有些驚訝。緩過神來，笑道，“怎麼？你幫我抓嗎？”
    剛說完，便見孟亦風飛身而起，單手便攫住了蝴蝶。回到秦雨麵前，伸出手，慢慢攤開掌心。
    秦雨看著那手心裏還撲騰著翅膀的蝴蝶，愣住了，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抓給了自己。疑惑地抬頭，對上的是雙淡如流水的眼眸。
    “謝謝。”半晌，才終於開了口，小心翼翼地捧過蝴蝶欣賞起來。
    “聽說蛹變成蝴蝶後，剩餘的生命就很短暫呢，明明好不容易才變得這麼漂亮……”秦雨臉上略帶憐惜，轉而又看著孟亦風，問道，“你猜它們為什麼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變得這麼漂亮？”
    孟亦風沉默了會兒，問道：“為什麼？”
    “因為它要把最美好的留給喜歡的人。”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變得這麼感性了，隻記得自古以來一直用鴛鴦蝴蝶來比喻愛情。
    又欣賞了一會兒，她突然鬆開了手，目送著那隻蝴蝶撲騰起翅膀迎著陽光越飛越遠，嘴角邊隱約露出滿意的微笑。
    “為什麼放了它？”孟亦風看到她這個動作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就開了口。
    “你說呢？”秦雨調皮地眨眨眼，笑道。
    孟亦風回憶著曾經的那個答案，不語。
    長久的沉默後，秦雨的笑容漸漸平淡，緩緩開口道：“現在的季節，蝴蝶應該是成雙成對的，這隻一定是迷路了。兩個人分來，離開的那個人自然是痛苦的，但是……”她抬起頭，望著蝴蝶消失的方向，眼神也隨著它的消失漸漸迷離，“最痛苦的，其實是被留下的那個人……”
    被留下的那個人嗎？……孟亦風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
    “雨兒，再堅持一下，很快就能找到禦醫了。”少年抱著女孩，在硝煙裏箭步如飛，眼裏寫滿了擔憂與恐懼，哪裏還是平時那個沉著冷靜的少年。
    整個王宮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士兵。王宮的侍衛早已傾巢而出，但仍擋不住來勢洶湧的宋軍。太監與宮女們紛紛帶著宮裏值錢的東西，在亂箭中逃竄尋求生路。而那些妃子早就得到風聲逃出宮去了。
    父王駕崩後才三日，少年登基也才三日，而國家的政權竟已如燭火般在風雨中搖曳。
    可少年眼前最擔心的，卻不是皇位。
    “哥，好疼啊……”女孩輕輕的呻吟著，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滾落。
    “很快就能找到禦醫了，真的，很快。”少年咬住嘴唇，硬是忍住了湧到喉嚨口的哽咽。
    他不敢相信，平時一直被保護著的女孩，剛才竟然為他擋下了敵人致命的一箭。
    “嗯……”女孩忍住了呻吟，她不想讓自己最愛的哥哥為她擔心。
    冰冷的箭鋒深深地穿透了女孩的胸膛，弱小的身軀在少年懷裏不住地抽搐。鮮血漸漸染紅了女孩白色的衣裙和少年鮮豔的黃袍，像是一朵朵綻放著的紅蓮，妖豔的讓人窒息。
    少年猛地踢開了禦醫院的大門衝了進去，卻馬上又愣住了。
    院內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破碎的瓦罐和被人踩踏過的珍貴藥材。放眼望去，空無一人。
    “禦醫！禦醫！”少年不顧一切地踢開一個又一個房間的門，顫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院內回蕩，顯得更加淒涼。
    他絕望地跪在了地上，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哥，你哭了……”女孩無力地抬起手，溫柔地撫摸過少年滿是淚痕的臉頰。“哥，我要離開你了呢……”
    “不會的，哥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少年緊緊地抱著女孩，像是怕人搶了去似的。
    “哥，如果我離開了……以後誰來陪你呢？”女孩的眼神漸漸黯淡了，“你一定會寂寞的。”
    “……不要離開……”少年覺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他甚至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再睜開的時候，女孩就離開他了。
    “哥，你說……我下輩子能不能……再遇見哥呢？”女孩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睛，“如果再遇見……我可以不做你妹妹嗎？”
    “嗯……不要說了。”傷心欲絕的少年此時寧願中箭的是自己，而被留下的人不是她。
    女孩擠出最後的微笑：“哥，我不會讓你寂寞的。一定……”蒼白的手漸漸滑落下少年的臉龐。
    “雨兒……”
    寒風中……少年傻傻地抱著女孩漸漸冰冷的身子，等著女孩那雙美麗的眼睛再次睜開、等著她再喊出那聲“哥”……
    “亦風？……孟亦風！”
    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秦雨探尋的目光。
    “你發什麼呆呢……哇，你眼睛紅了！！！”秦雨像發現新大陸似的。
    孟亦風站起身，不再理會一臉驚訝的秦雨，轉身緩緩離開。
    “喂。”秦雨看著那寂寞的背影，猶豫了會兒，問，“為什麼……你總是一臉的悲傷呢？”
    背影停下了腳步，但是沒有開口。
    “不說就算了……”秦雨也覺得自己唐突了一些。
    長長的沉默後，背影回過頭，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再也看不見了……”
    “什麼？”
    “……那隻迷了路的蝴蝶……”
    雙眸如結了冰的湖麵，寒冷又深不見底；微風吹起他耳鬢的碎發，憂鬱的臉更顯了幾分淒涼；溫暖的陽光似是永遠照不到他的心裏。
    留下了愣在原地的秦雨，淡淡的青草香味漸漸飄散在空氣裏，消失了。
    “小姐。”香玉上前，看著秦雨目光注視的方向，“這個孟亦風好奇怪啊……小姐還是離他遠點……”回過臉又看著秦雨，突然驚訝道：“咦，小姐，你怎麼哭了？”
    秦雨回過神來，發現眼前竟然朦朧一片，不由得輕輕擦拭起了眼角，卻始終也抹不去烙在心裏的寂寞的影子。
    “……是啊……我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