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負如來不負卿.
    “選手請聽題,現有遠在天邊如來一尊,近在眼前貓熊一隻,汝意屬何者?答案:A.如來,B.貓熊,C.如來與貓熊,D.以上皆非.選手請作答.”
    我既然法號悟空,自然對如來佛的五指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歸屬感,再者,我要是選了貓熊,被不知情的人聽去,豈不是認為我搞蕾絲邊,日後我還怎麼混跡江湖,誘拐小白臉?!修竹庵被誤傳成蕾絲庵,我那些師姐沒有還俗嫁人的希望,還會放過我咩!可是,我又不能把話說這麼白哇!我怕貓熊當場氣絕身亡!貓熊氣絕我管不著,但他死前肯定得先把我弄死好護送他去西方極樂而不是陰曹地府哇!
    六塵啊六塵,有首歌唱得好:“尼姑的心思和尚你別猜!”想不到你一個出家之人,心腸如此歹毒.連信鴿傳書求助場外讀者的機會都不給我!那去除一個錯誤答案行不行?
    猶豫不決之時,我兩眼沒有散光地發現六塵眼裏有一抹得意之色,貓熊臉上有一股殺人之氣.阿彌陀佛!我日日念您,睡覺也夢您,您怎麼不派遣個天兵天將來救救我吖!
    我正想著是不是來個蛾眉輕蹙,中暑暈倒比較有效的時候,居然果真蹦出幾個天兵天將來.來者共四人,皆身穿當季最流行之黑衣黑褲黑靴,且配有當季最流行之飾物麵紗與刀劍,可惜,走的是如今有點過時的寡言少語硬漢路線,二話不說,立刻開打.
    貓熊護在我前麵,迅速繳下一把劍,舞得風生水起,宛若遊龍.我左手扯著六塵,匆匆往後退去.唉,刀劍無情,看這六塵不會武功,隻能勉強當墊背的使了!
    這位仁兄,你拿劍刺我作甚!?我比那尼姑還無辜…哎!我就是尼姑,怎麼妨礙著你了!
    一位蒙麵大漢趁貓熊不備,舉劍朝我刺來.六塵掙脫我的手,意欲擋劍.我左手使出“行雲拳法”,一把揪住六塵向後一扔,就勢略微側身,右手直劈大漢手腕,奪下劍來,揮起“流水劍法”.
    六塵!我都說了你是個墊背的你怎麼還朝前衝啊!你這叫越位你懂不懂!
    如果說我那行雲拳法打起來是有如雲卷雲舒,曼妙動人,那我這流水劍法舞起來就好比奔騰不息的河水,雜亂無章!唉,由拳法轉換而來的劍法果然就不是那麼順暢!
    該名大漢估計也沒見過打起來如此磕磕絆絆,東倒西歪的劍法,竟然隻有招架的份,沒有還手的餘地.幾招過後,我已經占了上風.可惜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出家人,不能殺生也不敢殺生.於是我隻有放聲高呼:“這位壯士!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貧尼勸你還是揮劍自刎,就地成佛罷!”
    大漢聽後,反而加重力道,更加發狠.哎哎哎,我說你這人怎麼不聽人勸哇!呃…難道你是怨我奪了你的劍,你沒辦法自刎?!你怎麼不提醒一下我咧!
    我正想還劍,順利解決了其他幾人的貓熊一掌劈下,把大漢劈暈了過去.
    “不要回頭!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盡早離開.”
    盡管貓熊刻意囑咐,我還是不小心看見一些斷手斷腳,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這些年來,貓熊解決了不少上門挑釁之人,但是他殺人必不會讓我看見.媽咧,場麵慘烈血腥,果然尼姑不宜!
    懶得去追究這些黑衣人的來曆,我們三人加快了腳程,隻希望盡早到達虹劍山莊,以免再生事端.雖然沒有用心打探,但是在茶藔飯館歇息之時,有意無意還是能聽到不少傳聞小道.
    聽來的消息之雜之多之三八,我一度考慮萬一麵紗生意做不成,我就整個,估計也能賺不少錢.
    首先,關於天罡樓樓主沈碧落其實並非遭人毒手下落不明,而是隱姓埋名和一名尼姑糾纏不清之事,在江湖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想這沈碧落本來年少得意,有著“天罡樓主,洛神之姿.黃泉劍法,追魂索命”的美名,乃是許多大家閨秀小家碧玉芳心暗許的青年才俊,曾連續三年位居武林黃金單身漢排行榜前三名.誰知他不愛美人愛尼姑,連紅顏知己樓心月也棄之不顧,這位第一美人一怒之下,決定下嫁小王爺楊翌之為妾.有傳言是該尼姑以救命之恩相要挾,沈少俠無奈從之.也有傳言該尼姑愛慕沈少俠不得便以奇門遁術控製了他.目前該尼姑已是眾多十二歲以上五十歲以下黃花閨女,已婚婦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更令廣大女性同胞傷心的另一條消息是關於“一聲梧葉一聲秋”的知秋公子宋桐,即將擇日與照顧多年的杜家千金成婚.宋桐五年前以十八歲的年紀成為江湖史上最年輕之武林盟主.此外,他還連續三年位居“服不服”江湖富豪50強排行榜第二位,連續六年位居武林黃金單身漢排行榜榜首,最近晉升武林白銀有婦男排行榜榜首.
    在對100名江湖俠女隨機問卷調查,“比武招親時,最希望誰上台參加?”的活動中,宋少俠獲得99%的支持率,據悉剩下的1%那人乃宋少俠之親姐.在對100名懷孕婦女隨機問卷調查,“哪位名人最有可能是位好父親?”的活動中,宋少俠獲得100%的支持率,其中有20位表示願意宋少俠為下個孩子的親爹,50位表示願意宋少俠為自己孩子的幹爹,個別極端孕婦表示願意宋少俠為自己的幹爹.在對100名大齡男英雄隨機問卷調查,“最嫉妒哪位名人卻又希望來世能生得他的麵貌?”的活動中,宋少俠獲得100%的支持率,其中30位承認自己有龍陽之好.由此可推測,宋桐成親的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徹底粉碎了芸芸眾生之美夢.
    此二條流言一出,傳說不少二八,三八女子紛紛選擇削發茹素,長伴青燈.既然覓不到良人,隻有孤注一擲效仿他人.江湖興起一陣“尼姑熱潮”,各大尼姑庵人滿為患.
    一路上這些消息聽得我是苦樂參半.苦的是,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是過街老鼠,眾矢之的.我區區一名尼姑,怎比竇娥還冤哪!樂的是,此去前往虹劍山莊,便能見著那傳得神乎其神,活似天仙下凡的知秋公子.到時順便摸一些公子的簽名絹帕,詩畫,喝水的茶杯,穿過的衣物,轉手買之,豈不是又可以賺些銀兩……阿彌陀佛,我修竹庵乃百年名庵,急需銀兩裝修啊!
    另外二人對待這些消息的態度不盡相同.六塵是喜勝於憂.我說你一個和尚你瞎樂個什麼勁!女人都當尼姑去了,你以後怎麼討媳婦!貓熊則是憂大於喜.顯然深受流言之苦.我琢磨著近日他肯定要找我指點迷津.
    再有一日便要到達虹劍山莊.我們尋得一間客棧落腳休整.我想等貓熊睡著了再進房,於是就在院子裏的井邊洗起頭發來.我這頭發越來越長,盤在帽子裏是鼓鼓囊囊一大砣,難看得很.唉,我當尼姑當得太久,連愛美之心也消磨殆盡了.
    咦?有人幫忙舀水衝洗頭發喂!鞋子都濕了喂!
    我腦海中浮現多年前看過的一個洗發水廣告,男人給女人洗淨一頭烏絲,溫馨感人.當畫麵突變成一隻貓熊和一個貌似尼姑的竹竿,嗯……原來是宣傳愛護動物的公益片哇!
    半晌,貓熊不發一言,隻是重複舀水倒水的動作.直到我頭發洗幹淨,他拿起一塊巾帕包裹青絲,輕輕擦拭時,方才開口.
    “不論我以前身份如何,又曾有何種過往,都已經是煙雲過眼.你不要理會.”
    我的腦袋被按摩得很是舒服,竟有些昏昏欲睡.
    “我對你是以命相待的真心,你不要再假裝不知,意欲推諉,你心底究竟怎麼想?”
    我腦中一片清明,暗歎一口氣,自己的演技終究比不上影帝.好個以命相待,我一會想到有可能將來江湖傳言,一尼姑百般折磨沈少俠後將其拋棄,沈少俠不堪其辱與之同歸於盡;一會想到也有可能傳言是該尼姑身中劇毒離世,沈少俠情深意重自盡殉情.反正傳來傳去不是尼姑死就是少俠亡,不得善終!
    鄙人什麼都不怕,就是怕狗怕死.我還沒還俗不想這麼年輕就去見滿天神佛哇!
    夜涼,易起雞皮疙瘩.我擁了擁胳膊,閉上眼睛,吐字清晰:
    “寧負如來不負卿.”
    有一個落在頭發上的親吻,溫暖了一顆原本涼薄的心.為此,貧尼付出了需要自扇耳光的代價,果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