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命定的相見，終究躲不過，原來他對自己可以冷淡到如此？
    接連幾天，西泠像發了瘋一樣工作，連北晨也覺得奇怪起來，這個小家夥怎麼了？這樣總是不好吧，怎麼回事？好在忙是忙了點，但她還是冷靜的，並不出現什麼差錯，北晨隱隱的心疼，這個小家夥，何必如此？難道英然上次拜托自己的擔心終於要發生了麼？可是看著卻也不像啊。
    但是，說到底她如果一點都不在乎溫雪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而至於英然的家境如何倒並不重要。可是也不可能慢性發作一直到現在才有這點反常吧？這個似乎太奇怪了。
    其實，北晨他怎麼會知道慕容西泠到底在想什麼呢？
    那個戴著金絲邊框眼鏡溫文爾雅的人，那個冷漠得仿佛從不認識她一般的人……
    西泠怎麼都不能平靜，但是她做到了，裝得異常正常，就連答應尹北晨去接待一個客戶也滿口答應了下來，卻未曾發現客戶的名字——林逸寒！
    ……
    如果知道了，她是會高興地去還是趕緊推托了呢？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沒有看清，所以她勢必要去。
    這樣的重逢，不管多尷尬，都是命定的吧……
    回憶是什麼？林逸寒常常這樣問自己，是西泠喜歡看著自己一口一口去吃的棉花糖，一絲一縷粘粘的卻又那麼容易斷裂？是初見西泠時她興奮得紅撲撲的臉還是她揚起的眉？是她任性和自己吵架時撅起的嘴還是害羞時低垂的臉？是生氣時硬裝著不在乎的那種倔強還是不羈……
    慕容西泠，慕容西泠……
    四個字，輕輕喚出卻一不小心總要拉得像永恒那麼地長。
    原來，回憶便是原以為早已忘記，閉上眼往事卻彌漫得鋪天蓋地，連夢囈都是憂傷的淺吟。無數次告訴自己忘記了，早該忘記忘記了，自己不知地將她想起惦記，可是說到一點點過去，他永遠都隻能憶起和西泠沾邊的點點滴滴。
    原來，他的回憶裏竟然隻有她！
    她沒有姣好的容貌，沒有出挑的身段甚至沒有賢淑的脾性……可是就是忘不了，像是忘不了自己，每每看到鏡子中的自己，那眸子裏分明亮著她的眼，總不輕易流出淚的眼。
    西泠，真的，對不起……他已經醉了，嘴裏還是喃喃重複著一句話。
    為什麼就那麼一不小心要走進你的生命，快樂得簡直不成體統！可是後來，自己卻又壞得連自己都痛恨自己。
    我其實，並不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如果一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我不會為你戴上我的海星發夾。現在，我的遠觀會不會是對如今的你最好的補償？
    可是，我手中的設計筆是為你存在的呀，如果海星發夾不送給你的話還能送出去麼？
    ……
    “你不該見到她的。”那個愈發被歲月磨礪出風情的女子捋了捋額前垂下的長發，吐氣如蘭。她有細長的眉，白皙的手，一把輕輕拿起他椅背上的西裝為他輕輕蓋上掖好，滿目都是心疼。
    周遭的酒氣讓她的心冰涼。
    本來就不應該再回國，哪怕隻是出於她作為一個女人的私心，在國外都忘不了更何況回來？現在滿屋子都是酒濃烈的香氣。
    林逸寒，林逸寒，你藏得那麼好，演得那麼真，如果沒有這樣的偶遇提醒你，怕是連你自己也會相信自己早就把她忘了吧？這麼懂得自持的男子竟然在今晚把自己醉得人事不知。
    許蓁蓁深深地歎氣，她不知道自己對了還是錯了，如果說是錯了，那又錯在哪裏？
    自小便是那麼迷戀他，迷戀他好看的眼，高挺的鼻，修長的手……像一個最最單純的鄰家小女孩一樣迷戀他。如果不是那年自己任性和父母賭氣又怎麼會住在外婆家，如果不住在外婆家又怎麼會認識他？所以她和他是有緣的，她深信不疑。
    認識了他，便陷了進去，把彼此弄得憔悴不堪。她利用了他的困境，她利用了自己的家勢，換取了一個承諾——不知道是比紙薄還是比金堅，但是隻要他在身邊，就夠了。
    盡管是她傷了他，毀了他的過去，總是自信滿滿地認為他失去了多少，自己便竭盡全力彌補十倍甚至更多，可惜的是，這些年來，她心裏雖然不服氣，但不得不承認：她許蓁蓁，早就一敗塗地。
    這個殘酷的現實並不會因為她是珠寶世家的獨女而改變。
    她低下頭，透過朦朧的光亮，左手無名指上有他親手設計、打磨並戴上的鑽戒，淡綠的鑽卻在這晦暗中美豔得如此妖冶。那是適合她的，可惜她想要的並不是這個獨一無二的綠鑽蝴蝶戒指，隻是他來不及成名的處女作，那個海星發夾。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隻見過一次。
    那次，西泠驕傲得尤勝公主！
    不管是一種象征還是一種恥辱，她不能容忍他給的答案，“噢，那個，早就不見了，小孩子做的東西當不得真的，如果你喜歡我會用真的鑽石給你重做一個。”
    她粲然一笑，卻掩不了淒涼。
    他還是忘不了，因為他不快樂。
    盡管他已經是珠寶世家蓁工坊的首席設計師，盡管他會成為許家蓁工坊繼承人的丈夫，盡管他在珠寶設計界的輝煌指日可待……他依然不快樂。
    女人的悲哀往往是自己給不了那個她所愛的男人快樂。
    盡管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他卻仍然留在她的身邊，這說明他的確是一個值得愛的男人，他知道承諾不可以隨便送出。
    她知道他藏了那麼多年的話：“我已經辜負了一個，我不想再辜負一個。”
    許蓁蓁曾經戲謔過青澀的時代哪裏懂得初戀，他的臉雖然沒有陰沉下來，可是眼裏的溫度瞬間變成冰涼！
    真的，或許就是因為沒有結果才變得更加想繼續。他在她的身邊保持著最完美，其實卻偽裝得不像一個人。
    她，要不要繼續？
    如果不繼續，那麼多年的努力算什麼？
    蓁工坊的明天又會如何？
    更何況，慕容西泠現在可以很幸福，不是麼？
    皆大歡喜了吧，隻要他知道西泠已經快樂，甚至把他忘記，他就會讓自己變得快樂起來吧？夜色中，這個女人靜靜地想。
    畢竟，英氏財團未來的女主人並不會比做他的妻子遜色吧。
    臨看客戶的前晚，西泠特別地困，而且北晨說讓西泠認識一個設計界的天才，不過是去看看而已不用緊張，也不用準備什麼東西，而且這個客戶不比其他客戶，不會很羅嗦。北晨和他還稱兄道弟雲雲。
    西泠放心了，加上自己那麼倦，便早早睡下了，不希望自己明天留給那個“天才”客戶的印象僅剩下泛青的眼袋。
    第二天，西泠走在北晨身後，有點心猿意馬，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獨當一麵的話，多好，可惜這一天會不會太久太久……
    她拿著文件開始想今天這個客戶的事情，好像是一個海龜？到底是什麼來頭呢？自己都沒有看，還真把北晨讓自己休息的話語放在心上，卻沒有好好對待自己的分內事了。
    “北晨，好久不見！”客戶優雅地伸出手，仿佛和他認識了很久。
    “是啊，逸寒，好久不見了呀，那天在酒會上都不敢認你了，你現在可愈發有名了。”北晨的話裏不帶客套。
    ……
    慕容西泠隻聽到一聲低緩的稱呼“北晨”，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還是讓她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了一般，什麼？怎麼了？
    難道竟然要這麼遇到他？！
    會不會太可笑了？
    木木的，竟然沒有聽到北晨的話。
    不用抬頭也可以想見林逸寒的唇角浮現的是怎麼樣的一種弧度。
    臉瞬時變得通紅，難道林逸寒故意讓北晨一起捉弄自己麼？
    “這個是我暫時的實習助手，大學裏的師妹，慕容西泠。”
    “您好，慕容小姐。”他很莊重，可是西泠卻隱約能從他的眉角看出一絲冷漠。
    “您好。”西泠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非常不情願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個人的手，還會溫熱如初麼？
    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
    沒有感受過他的溫度？
    她的腦子嗡嗡作響，用力咬了一下嘴唇才清醒過來，聽清楚了北晨的話。
    “西泠，這位是林逸寒，哦，他是我去年偶然在飛機上認識的，剛從英國回來不久，現在是珠寶界前途無量的設計師呀。”
    剛回來……
    不久。
    英國，遙遠的國家。
    仿佛昨天自己還在努力地想盡一切辦法要進了青藤學院，就可以伸手可及那個地方……
    而現在他卻就那麼坦然地站在了自己麵前，讓人匪夷所思的命運！
    可是，他怎麼就成了北晨的好友？
    雙手微握，林逸寒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手上不帶有任何感覺，他仿佛真的不記得她了——也好，到底省得尷尬。
    西泠安靜地聽他們說話，不過是一些客套，倒是北晨對他們公司就是那個珠寶世家蓁工坊頗感興趣。
    蓁工坊，西泠隱約對這個所謂的珠寶世家有點印象，雖然平時並不是很注意時尚界的東西，但是名頭大了，自然還是有點印象的。他們設計的珠寶幾乎涵蓋了所有你能想到的品種，他們設計的款式似乎永遠都能符合你各種需要，而且最關鍵的是獨一無二。說到傳統，它擁有世界最頂端的老牌設計師，說新銳，它旗下的新秀設計師各個也是出類拔萃。
    原來，那麼喜歡畫畫的他終究還是發展了自己的愛好，不再是那個對這自己亂嚷嚷不要亂動給他作素描模特的男孩子了吧？
    ——天曉得，北晨為什麼要帶西泠來？
    難道就是為了認識一下這個青年才俊麼？
    真的，沒有必要……
    西泠的表情，努力裝得也不認識他一樣，所幸，裝得很好，連北晨都未曾發覺，可是林逸寒的眼底有彌漫開的憂傷。
    她果然長大了好多，不再是那個偶爾撅嘴撅得老高的小女孩子了，甚至不高興的時候還會罵人……她現在也會裝得滴水不漏。
    透過薄薄的鏡片，他的目光十分收斂，他不敢觸碰絲毫——因為他怕傷害了那樣的西泠，曾經深愛過的女孩子。
    可是她連一絲局促都沒有，到底還是有點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