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她在金黃的銀杏樹邊醒來，葉落翩翩在她麵前，悄然墜地。
    麵前是熟悉的院子，兩層的小樓，奶白色的木籬笆。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伏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美麗的婦人品著茶翻看手中的小說，中年男子修剪著籬笆中的花花草草。
    “爸爸，這個你喜歡不？”小女孩揚起畫紙甜甜的聲音似曾相識。
    “喜歡啊。”
    “那媽媽呢？”
    “當然喜歡了。”婦人合上小說起身來到女孩旁邊。“小陌真乖，今天畫了好幾張，累了麼？”婦人攬過女孩嬌小的身子寵溺的撫|摸她的頭發。
    “不累，不累，小陌喜歡畫畫。”
    她的畫筆滑過紙，勾勒簡單的圖案，繽紛的色彩沾滿了雪白的紙張。陽光下，閃耀柔和的光芒。
    顏陌覺得好奇，走過去企圖拿起畫紙的手輕易穿過。眼前的陽光瞬間暗淡，孩子的笑臉，婦人的溫柔，男人的慈祥在一瞬間定格，猶如一張張白紙毫無生氣。她驚恐的收回手，後退的腳步跌跌撞撞。
    身後的銀杏樹因她巨大的衝撞，金黃的葉子紛紛灑灑。
    “你怕麼？怕這封存的記憶。”
    空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冰涼的指順著她的脖頸滑倒手臂。手腕被握住，強硬的抬起，指著前方，定格的畫麵。
    “小陌，媽媽愛你……”
    “小陌，爸爸愛你……”
    “小陌，哥哥愛你……”
    “小陌，你愛誰？你愛誰呢？”
    顏陌的身子不停顫抖，她扭過頭，看身後白色霧氣籠罩下的身影，殷紅的唇勾起輕蔑的弧度。舌尖舔過尖利的齒，身後的人湊近，輕吻在她的額頭。冰涼猶如死人一般的溫度，瞬間侵入身體。
    顏陌嚇得想要掙脫，身體卻完全使不上力氣。
    “你是誰。”她幹癟的聲音輕易打破恐怖的氣氛。
    那人低笑，周圍的霧氣顫抖，包裹的單薄身體幾乎散了架。
    “我是你，是被丟棄的你。”
    開……開玩笑！顏陌餘下的手猛地推開對方，大步的後退，懷疑的打量著對方。霧氣漸散，包裹的身體漸漸清晰。熟悉的臉龐，冰冷的笑，黑色的長裙，以及頸子上銀質的吊墜。
    猶如鏡中人打破了結界輕易的出現在她麵前。
    “顏陌，你要怕我哦。”女子輕笑，扯下墜子狠狠砸在她的臉上。“你要怕這張臉，你要怕這個聲音哦……”她不停地靠前，裙擺生起的風卷起紛落的葉，飛舞，靜止，停在了半空。
    顏陌不敢動，手指下意識的勾起頸上的項鏈。這是母親的遺物，在化為灰燼的房子裏僅存的東西。她的記憶，她最不願想起的過往卻被對方輕易的喚醒。
    “可悲，可憐。丟棄了我的你是在想這些麼？”不知何時來到麵前的女子，湊近的臉卻有些微的不同。
    顏陌猛然清醒，緊緊地抓著對方的肩膀。“不是，你不是我！！”她大喊著搖晃對方的身體，然後瘋狂的笑。仿佛發現了對方致命的弱點一般。
    女子無言，輕易的甩開了她的手。“我是你哦，這不過是被你丟棄時的模樣。顏陌，這麼快你就忘了麼？”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無法相信，激動的嘶喊，喉嚨一緊，一口血猛地噴了出來，濺在女子黑色的長裙上。
    顏陌捂著嘴，體內無形的火灼燒著她的五髒六腑。粘稠的液體不停湧出，殷紅的液體順著指縫滲出。女子開心的笑，指著她瘦弱的身體前仰後合。
    “顏陌，報應，這是你丟了我的報應。”她的話刺耳，顏陌搖著頭企圖阻止這不停騷擾的聲音。
    “夠了！！夠了！！混蛋，你是鬼吧？是鬼對吧！！”不經思考吐出的話語卻叫她瞬間清醒。不停嘔吐的血止住，口中濃鬱的香甜刺激著她的味蕾。顏陌無法控製興奮的身體，向前的腳步毫不遲疑。
    女子驚恐的定在原地，瞬間變幻的立場讓她有了上風的快感。“該死，不過是妖怪不是麼！！！”狂妄自大，這話並不符合她的性格。紅色的傘憑空出現，幻化成刀毫不猶豫的刺進對方的胸膛。相似的臉上所有表情定格，血噴濺而出，黑色，冰冷，惡臭充斥在周圍的空氣中。
    “顏陌，你不怕我了？”女孩痛苦的呻|吟。“顏陌，你為何不怕我了……”她的淚劃過臉龐，衝淡了血跡，落在地上瞬間被吸收殆盡。
    顏陌收回鋼刀，紅色的傘為她撐起僅有的一片天空。
    “啊，我不怕你了。”那些快樂，痛苦的記憶早已被她塵封在烈火焚燒過的廢墟之中。
    顏陌看著眼前的女子，如多年之前，鞠躬轉身。然後——我愛你。
    白色的光從天而降籠罩了痛苦的女子，下一秒幹瘦的身體化作灰燼隨風消散。
    “好了？”霧翎站在床邊輕聲詢問。顏陌睜開眼看著他，沒有擔憂，對方的表情很平靜。“啊，好了……”心裏空牢牢的有些難受。她轉過身將臉埋在被子裏，任淚水宣泄著心中的痛苦。
    七年前的一場大火帶走了她的父親，母親。時隔多年，這些被她隱藏的記憶再次出現。母親溫暖的臂彎，以及最後的那句我愛你，像是一記慢性毒藥，悄悄的釋放者毒性。顏陌很清楚自己並沒有忘記，隻是不願想起罷了。
    “你，怎會成長成如此冷血的女孩子呢。”身後炙熱的目光久久凝視。顏陌無聲的笑，清了清嗓子。“沒有哦，我本就如此。”
    “消失了呢？”黑暗中的女子輕語。桌上的畫順著窗外的風飛遠。墨跡塗抹的陰影遠遠望去是個身形較好的女人。
    “親愛的顏陌，這是我送你的第一畫。”
    對於夢，你可否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