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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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我一個更賊的笑容,目光瞟過身後的緋心,揶揄道:“我想不到華公子也有這般風花雪月的情趣,難怪進青樓眼角也不瞧瞧,原來是身旁存了一位佳人。”
說著,他還一臉感歎地嘖了兩聲。
我咬唇湊過去捶了他一拳,皮笑肉不笑道:“秦公子真是愛說笑,果然出入得多賣笑的地方,笑話也特別多。”
他微窘地咳了一聲。
“你不是在豐州嗎?怎麼第二天就來了天茂?”
“我有個地方要去,你呢?”我淺淺一笑,接過緋心遞上的一盞溫茶,卻被秦川一手隔住。
“姽嫿其中,誰人還喝清茶的?”
我沒好氣地瞥他一眼,抿了一口茶潤喉:“紅顏不問,我呢,隻有一盞清茶相伴即可。人世浮亂,何物能及一盞清茶滋潤心田?”
“人世浮亂,紅顏不問,一盞清茶與相伴。”他笑著喃喃道,自己卻取來一杯豔酒仰頭飲盡,“華公子果然脫俗,可惜秦某冥頑不靈。”
“各有所好。”我眨眨眼睛。
“秦某有一個請求。”
“請說。”
“雖然聽了華公子一番雅言,可我還是誠邀你陪飲一口酒,陪我縱身紅塵,片刻也好。”
他斟來一杯酒,醇香誘人。
我莞爾一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芬芳醉人,一如紅塵。
或許,從那一刹那我便已縱身紅塵,隻是陪在身邊的,終究不是他。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東談西談,我一直以清茶入口,口中香甜已褪,唇齒溢出茶的清新,而秦川卻豔酒一杯一杯複一杯,醉眼朦朧。
到入夜後,我們便告辭,那時的秦川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姽嫿樓的姑娘藥照顧他入睡,可是他就是死活不肯躺下,無視姑娘們的苦苦挽留,非得要回家,而且非得要我們送他回去。
我無奈,原來跳入虎口了。
他胡亂地說著話,迷糊不清,連站也站不穩,我艱難地扶住他,而緋心在一旁幫忙穩住他身體,就這樣三人笨拙地走在街上。
“華晏,你想去哪裏啊?我陪你好不好?”他忽然眯眼對我嘿嘿地笑著,我聽了半晌也沒回應,一時反應不過來他叫的是我。
“我要去虹山,你跟不去的。”
說著,他膝蓋忽然一曲,險些摔在地上,我連忙拽住他,累得我直喘氣。
“虹山?”他不知道聽了什麼,突然瞪眼道:“阡陌,我和你不共戴天!我定要你痛苦一世!”
“你和阡陌結怨了?”
他低低地笑起來,有些自嘲。
“新婚在即,他卻搶了我心愛的女子……此恨,忘不了。”他頓了頓,忽然穩住身形,緊緊地拽住我的雙肩,神色凝重,要不是看見他惺忪的眼睛我還真以為他是清醒著的。
夜風蕭蕭。
他眼眸中的苦楚萬種。
“芸兒,你為何要扔下我?是我不夠好嗎?為什麼寧願跟著一個世人唾棄的魔頭,也不肯與我一起……”
他對我輕聲喃著,聲音沙啞,欲哭卻無淚。
然後他還要湊過來親我!
靠,要不是念著他喝醉,我一定一拳捶過去!
我想掙開他,不料他卻拽得更緊,我向緋心投去目光,示意她幫忙。
緋心也是一陣慌亂地幫我扯開這隻死死扒在我身上八爪魚。
“死秦川,鬧夠了沒有?混蛋,別以為你喝醉我就不敢揍你!”我狠狠地掐他的臂膀。
親著我額頭的秦川皺起眉頭悶哼一聲,情深脈脈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刻在他的眸中一般仔仔細細。
“你為何戴著麵紗?為什麼不讓我好好看著你?”
我一驚,旋即伸手欲阻止,卻始終慢了一步,他的手已經拉下了我的麵紗,麵紗垂落在我抬起的手上,劃過,隨風飄落。
他的眸更加深情,手指一點一點地撫我的臉,輕聲道:“真美,我的……”
之後幾字聽不到,因為我已經一掌把他劈暈。
用衣袖擦過臉上被他吻過的位置,我一臉晦氣地瞪著躺在地上昏厥過去的秦川,險些衝動得往他身上踩多幾腳。
臭色胚,醉了還要揩油!
“公子您……”緋心驚訝的聲音響起。
我側頭望她,她正一臉癡迷地看著我。
於是四目相對,下一刻,她便不自然地撇過頭去。
“明月花影重,春色海棠紅,不及人間一襲淡衣容。”她低聲道,“公子,真美。”
我才記得此時麵紗已不在臉上。
我捏捏她的小臉蛋,揶揄道:“莫哄我開心了。”
“才不是,這首詞在世間流傳,我曾經聽說過,此時用來形容公子真是再好不過。不知這詞誰寫,寫得真妙,簡直是為公子量身而作!”
“誇張。”我拍了拍她的頭,“我們先把秦川這小子送到客棧,然後我們再去別的客棧投宿。”
“為何還要去別的客棧?”
我摸摸自己的臉,秦川是看到我的臉了,雖然他剛才不省人事,但不曉得醒來會不會記起我。要是他認得出我就是他的仇人,定會來追殺我。
“秦川,我和他,不應該有關係。”
我淡淡地說了聲。
還不到五更時分,我便起身收拾好包袱,來到緋心的房門前敲了敲門輕聲道:“緋心,準備好了?我可以進來嗎?”
房裏傳來她的聲音:“嗯,公子請進。”
我推門而進,彼時,她正手握著一枚和田玉玉佩,色白純潔呈凝脂般含蓄光澤,精細地雕刻出一幅春意盎然圖,枝上喜鵲昂頭嚶鳴,巧奪天工。她另一隻手用白絹一點一點地擦拭著它,小心翼翼的動態仿佛不許它沾半分塵埃,極其寶貴。
我吃了小小一驚,些許沒有想到舊日三餐不得食的她竟然懷著這麼一枚珍貴的玉佩。
“再擦可能都被你磨平了。”我挑起眉頭,揶揄完便道:“它對你很重要?”
她微嗔地瞥我一眼,改用手指輕輕撫摸,嘴角含笑,眼眸氤氳在悠遠中:“嗯,它是家父遺物。家父曾與友人為我訂下一門親事,他離世前把它交給我,讓我來天茂以此玉相認,與他友人之子結親,托付好終身,好讓他去得放心……沒想到才到豐州,便遭人欺詐,淪為乞兒。”
我看見她的眼角含淚,有些失措地跳起謹慎地瞅著她:“沒關係的,待我把事情辦好了,我幫你尋他。”
她看著我,眼眸柔光漸濃,片刻後輕笑著搖頭:“如今我不奢求,隻要能陪公子便好。”
“不能,那是你父親生前遺願,我得好好照顧你。”我斬釘截鐵地說。
她微微垂下眼簾,輕聲道:“如果父親遺願,照顧我一生的是你該多好。”
我一驚,愕然地看著她。
她同時倉皇地抬頭,立即道:“緋心沒有別的意思,公子莫誤會。經曆波折後,我已沒有太多的奢望,至於尋夫,尋到也好,尋不到也罷,緋心不會強求。”
我神色仍有些窘然,輕咳一聲,左看右看,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瞥到玉佩上精細地刻了三字:上官姝。
“上官姝是你的名字?”
她點點頭道:“嗯,乃家父所取。”
“黃鶯停轉枝頭又回唱,姝妍華,豔桃花。美好而柔順,果真人如其名。”我忍不住又揶揄道:“要是誰娶著你就是好福氣啊。”
兩抹紅暈掠過她如玉的臉頰,她神色微窘地低頭:“公子莫要取笑緋心了。”
“還不是,我說的都是實話。要是讓我們家緋心往選美台上一站,肯定豔壓全場,到時求親的肯定從街頭排到街尾……不行不行,到時我得把門檻修得紮實點,免得都把門檻踩壞了。”說著,我還故作感歎地摸住下巴有模有樣地搖頭嘖嘖兩聲。
“公子,你就喜歡拿緋心來鬧!”她跺了跺腳,臉頰緋紅地嗔道。
“好了好了,我不說我不說,時間不早,我們上路吧。”
她把玉佩揣入懷中,便挽了包袱隨我一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