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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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玉佩揣入懷中,便挽了包袱隨我一起離去。
在客棧馬房牽回了馬,天色蒙蒙亮,街上卻已有不少人,都已經做好了開市的準備,街角的包子店升騰起嫋嫋白色熏煙,朦朧了整個鬧市。
城門已開,士兵守在城門,腰如木板直挺,卻仍然忍不住打幾聲哈欠。
越過城門,我們策馬朝虹山方向前去。
涼意微重。
清潤的風掠過身軀,沾了幾縷發絲。
才走了不到一裏路,風漸大,四周死寂,我緩緩放慢了馬速,心中不安愈增。目光環繞了四周,蒼翠的木林,昏暗深處有看不見的詭秘,小山坡上的小草被風吹得一波波地翻動,身後的城牆依然看得清。
緋心來到身旁,疑惑地問:“公子怎麼了?”
我微眯起眼睛,片刻淡聲道:“回頭。”
“公子?”她驚詫地望我,我神色凝重地瞥她一眼,扯起韁繩便回過馬頭,她也跟著我回過馬頭。
樹葉沙沙地響著。
地上塵埃莫名揚起。
我微微仰頭看著城牆,道:“緋心,我怕是帶不了你去。”
她一震,一時反應不過來。
下一刻,我便揚起手中的馬鞭用盡力氣往她的馬背狠狠一揮,駿馬嘶鳴一聲,疾馳而去。風一掠而過,帶著她蒼白的臉容,掠過眼前,不留一絲痕跡。
同時,一把匕首從暗處飛出,精準地刺中了馬兒的腹部,馬兒淒厲地嘶鳴一聲,便軟身倒下,我不得不從上麵滾了下來。
十幾個人影不知從何處跳出,手執兵器,肅殺之氣彌漫。
“花槿覓,聽聞有人在盟主大會見著你了,沒想到你果然來了這裏!”
我摸了摸臉上的麵紗,驚訝不已。
這樣都能認出我來,這群家夥長了透視眼?
“今天你就受死吧!”
“上!”
眾人殺氣騰騰地衝上來。
我拔出劍,又施展一通亂不成章的劍法,無奈他們與豺狼不相同,他們有連續的套路,招式變化多端,讓我節節敗退。
眼前已有幾人被我所傷。
而我也好不得哪裏去,手臂、肩膀、腿部都有劍傷,腹部也有輕微的傷。
喘著粗氣,一身白衣染紅,我用手抹去嘴角不斷逸出的血,隻覺得全身灼痛。身後原來已是山澗,無路可退。
“你們到底想怎樣?”我微眯起眼睛,視線有些模糊。
“想怎樣?”一個不知是發育沒完全還是天生畸形的小矮子勾起嘴角,奸狡一笑,“如今江湖誰不知道花槿覓的人頭是武林至寶!殺了你,就可以取得紫玉蟬翼護甲,之後碧落黃泉可能得手了!”
“你還是阡陌那個魔頭的寶貝徒弟,利用你殺了他也可以!”
“你妄想!”我低吼,口中溢出更多的血。
手加大力度握緊唯一的武器,在眾人凜冽的目光中,緩緩舉向前。
一個青年俠客速度極快地來到我身前,手舉起的龍泉劍直朝我逼來。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擋住他的橫掃一劍,他旋即反過手腕在我的左肩落下一劍。我吃痛地低哼一聲,這時一個濃妝豔抹的中年女子狠辣的鞭又揮落下來,附在上麵數不清的柳葉刀片瞬間在我身上劃過,綻開一朵更為妖冶的血花。
我一個激靈,用劍纏住她的第二擊,徒手朝身前的青年俠客送上綿薄一掌。他寧願受我一掌,伶俐地轉過劍鋒直刺我的胸腔。
一瞬間,胸腔似乎有什麼撕裂開來,遍布全身的血液竟然一下子收縮,攏聚在胸口,灼熱灼熱地燒起來,被染紅的視線中,我看見他沾上血紅色花瓣的劍從我胸口抽了出來。
腳步虛浮,踉蹌地退後幾步,一腳踏空,上身莫名地仰後,一股涼氣從背部湧上來。
我感覺到我正在快速下降。
臉上的麵紗離我而去,飄飛。
墮了一次崖,失去記憶,現在又來,這次連小命都丟了。
花槿覓,你運氣怎麼這麼背?
一無所有地醒來,還是一無所有地離去嗎?
手幾乎是無意識地一定,用最後的力氣將劍刺向石岩,不知說這把劍實在太牛,還是說這麵石岩太軟不可靠,劍竟然穩穩當當地在山岩中固定住。
我吃力地握住劍柄,還好胸腔的傷口雖重但不在要害,痛處讓我熱汗淋漓,極力伸出另一隻手去攀住上麵的石岩。
花槿覓,如果就這樣死了你就是狗熊!
心裏這麼想,我咬緊牙關,超越了極限地朝上麵爬去。不得不感歎一句,這麼重的傷還沒死,還真是個奇跡,他娘的老天可能就是要讓我活生生地受這種罪。
一手攀岩,一手用劍固定,終於爬了上去。剛才的那些人似乎已經離去。
趴在地上,我感覺身體都不是我的了,雪白的衣衫被染得通紅,似乎還能滴血,看上去觸目驚心,這樣下去我擔心我不是痛死,就是失血過多而死。
勉強站起身,我壓著胸口不斷湧血的傷口,身子左晃右晃地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我在回想著墮崖後醒來才獲得的記憶,忘憂穀的忘憂,盟主大會的秦川,陪在身邊的緋心……最後蒼白的臉容,她一定很擔心,我還答應為她尋夫。
連呼吸亦無力,我拖著身子朝城牆那邊走去。
走了一段路,前方竟然橫陳了十幾具屍體,血液蔓延在地麵,淌成了一泓血泉,我似乎看見了一把把火焰從血液中竄起,把所有的死亡一並燒著,燒成灰燼,帶入冥地。
方才還叫囂著要殺我的人,如今竟了無生氣地躺在了地上。
最大的震驚,也隻能讓我這具軟綿的身軀微微一顫。
不遠處,那青年俠客的屍體深深地牢在我的視線裏。
他的身體插了無數把長劍,全部血似乎都已流走,原本青色的衣裳被血染成了灰暗的紫色。
眼瞼微微抬起,我看見在他邊上,站了一個活人。
衣裾蹁躚,長袖飄飛,纖塵不染,他微微側身身背對著我,及膝的長發宛若潑墨似的流瀉,這樣望去,他宛若水墨畫中極為美麗的景色,而他身後的一片血腥,完全無法沾染到他。
僅僅一眼,竟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下一刻,他已經消失不見。
我無力去追究,越過一具具屍體,踩著一地的鮮血離去。
好不容易來到了城門,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終於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我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有一堵看上去沒有邊際的紅牆,藍色的天空就在那堵紅牆上被隔住。我伏在朱紅色的窗台,仰望天空,似乎在等什麼,有什麼會從天際來到我的身邊。
等了好久,好久……
等得天已經黑了,我還在窗台上趴著,滿是希望。
我到底等什麼?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青藍色華貴的錦繡輕紗帳,身體軟綿綿的使不出半點力氣,我試圖支起身體,全身的疼痛旋即一並襲來,痛得我窒息。
旁邊忽然響起了驚喜的聲音:“王爺,您終於醒了!老奴終於盼到了!”
我側眼斜視,看見一張老淚縱橫的臉,嘴巴一張一合地快速地講著:“我的王爺啊,您怎麼離了家到現在才回來?要不是守城的士兵認出您來,老奴恐怕這一輩子都見不著您了!王爺,您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啊?”
我輕咳一聲,皺眉道:“阿伯,你是誰啊?”
阿伯猛然僵住,嘴唇越顫越厲害:“王爺,您……您不認得老奴了?”
我疑心是不是失憶前認識的人,便坦白道:“我失去記憶,把全部事都忘了。”
“失、失去記憶?”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王爺,您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是有什麼人要對您不利嗎?”
“嗯,不過他們已經死了。”
“不愧是王爺。”阿伯感歎道。
“你叫我王爺?我是王爺?那你又是誰?這裏是哪裏?”
“回皇爺,您是大祈的平南王,皇上的侄子,老奴是王府管家常路,這裏是你的府邸平南王府。”
“我怎麼會在這裏?”
“守門的士兵看見您渾身是血地暈倒在城門,認出您來,便立刻通知了老奴。”
我垂下眼瞼,思忖了一陣,想著想著還是覺得不妥,我對過往完全不知,忘憂隻告訴我是魔宮首席大弟子,可沒告訴我還是皇室王爺啊……難道以前的我一方麵在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麵還涉足於江湖?這樣是有什麼目的嗎?
“常叔,你會不會認錯了人……或許我不是你家王爺,有人告訴我我叫花槿覓,並不是什麼平南王。”我坦率道。
常路連忙把頭甩得像撥浪鼓似的:“王爺生得這般美豔絕色,天下少有,更何況老奴在您身邊待了十多年,不可能連您也認不出來,即使您失去記憶忘了自己的身份,您還是大祈尊貴的平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