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都在重複著一件事情，出現在眼前的臉，原本是張張清晰的，可是，到了後來，也就變得似乎每張臉都差不多了，都是被痛苦扭曲的變形，都是一身的紅，有的，也許還能恢複到從前的樣子，有的，卻再也不能了。
    直到光線越來越昏暗，這些人的臉越來越模糊。
    所有的傷員差不多都已經被安頓好了。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好像外麵早已燃起了火把。
    出了營帳，似乎從開戰，就沒有見過孫策和周瑜的身影，也許現在是去清理戰場了吧。
    看著走過來的路上，真漂亮呢，滿地的血紅。
    此時，不用說她也知道，衣服上沾的血可以和身上流的血相媲美了。
    濃濃的腥味，黏答答的，比今天淋的雨還要難受的多。
    或許，不是這種粘稠的液體使她難受，而是心理作用吧，因此，她不斷告訴自己，是軍醫，就遲早要學會適應，因為無法擺脫。
    暮然抬頭，才發現，距離著燃燒著篝火的營房已經走出了好多路，淡黃色的火焰隨著風的飄散時密時疏，由於今天下過雨的緣故吧，月亮躲在了雲後偷偷窺視，留下一層淡淡的銀光，給人的感覺怪冷的。
    算是毫無目的吧，這塊地方，從前從來沒有一個人走過，但是就是不願意帶著一身的血回軍營，也許，這個東西，軍營裏的人早已習以為常，甚至都會直接無視，過濾掉它，但她還是不願意。
    其實，現在怎麼走都不會迷路的，那堆篝火，無論在何處，都會看得到吧，正如以前完成城頭會燃起的火把，照亮了整座城。
    不知道走了多久，卻漸漸的聽到水流動的聲音了，那麼清純，那麼甜美，那麼一塵不染，不像她，身上沾滿了鮮血，沾滿了汙穢。
    望著水中的倒影，她才知道此時自己的樣子，頭發濕濕的黏在一塊，穿的早已不是那件飄逸的青衫，倒成了紅衣，紅的絢爛。水中，還倒映出了一雙疲憊的眼睛……
    有人說，也許有的人眼小如豆，但是隻要有了神氣，同樣也是美的體現，有的人美目流連，但是沒有了神氣，便與死灰無異。
    此時，她的眼睛，就是後者的。
    她苦苦的笑，水中的她，也衝她苦苦的笑。
    該走了，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自己。
    轉身，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沾染上了汙穢。
    坐在了溪邊，現在是春天，荒地裏的草長得還不茂盛，她拿出一直隨身攜帶的那塊玉佩，她當年的夢，還好，依舊是那樣的通體碧綠，在月光下，也熠熠生輝。未曾沾染一點血漬，或許，是風幹了，看不出來吧。
    漸漸的將這塊溫玉浸入水中，她不想看到這個東西沾染一絲一毫的汙穢。
    但卻收起袖子，她不願意讓未曾沾染世俗的河水，沾染上她身上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