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真冷，今天，即使是淋著雨，也沒有發覺如夜晚這般刺骨的嚴寒，或許，是由於身上的血不斷的被風幹吧，可惜，風總是太溫柔，它隻帶得走沁入心脾的涼，卻帶不走這一身肮髒的紅。
    望著那輪熊熊燃起的篝火，遠處的人影晃動，或許，它旁邊的人，會是溫暖的吧。
    “陌非。”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後，喚她的名字，聲音輕的猶如風神唇邊的輕羽。
    她回頭，是周瑜。
    他的眉目如星，簡單的白衣，永遠都是一幅輕描淡寫的水墨畫。
    看到他的白衣無暇，再想到自己，滿身的血，站起身，不受自己控製的後退。
    “小心。”
    伴隨著周瑜的一聲喊叫，陌非這才想起，她的身後……不是那片草還未長全的荒地，而是一條小河，但也來不及了，無力的掙紮了兩下之後，整個身子便都已接觸到了冰涼的河水。
    這是第一次和水來這麼親密的接觸，她閉上了眼睛，耳畔聽到的是咕嚕咕嚕的水聲，似乎她的耳朵裏已經充滿水了。
    掉落的那一瞬太短暫，短暫到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她想到了要屏住呼吸的，但已經
    是在喝了一口涼水之後了。
    本能的不斷掙紮，卻依舊能感受到不斷下沉的身體。
    從來沒有考慮過會這樣死去，本來想，會是一場瘟疫，或是因為戰亂，竟沒有想到，會死在這裏。
    正嗆得難受，而頭，卻感受到了新鮮的空氣，她睜開眼睛，頭發上流下的水珠馬上就流入了眼中，澀澀的。
    緊接著，就有人拉著她靠了岸，還好，剛才在水下的時候沒有做出什麼舉動。
    當年就曾看到過一個男子帶著另一個男子騎馬，那個男子鞭子揮的飛快，另一個男子似乎不會騎馬，於是，出於求生的本能，便死死的拽著那男子，像個滑稽的大猩猩，旁人看了紛紛笑出聲來。
    現在竟然慶幸自己沒有做出這種事來。
    不對，其實剛才周瑜是從背後拉她上來的，根本沒給她那機會……
    河水衝走了一灘的血紅色。
    其實，到水裏去洗一洗，現在想想還是挺好的。
    自己的衣服有幾塊紅色已經被水衝走了，還有很多是剛開始的時候就留下的，洗不掉了，估計永遠都不會褪色了。
    走到周瑜的跟前，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寫了個“謝”字。
    這是一隻纖長的手，如果沒有那些老繭，她想，這會是一雙所有姑娘家都羨慕的手。隻是，那些劍，那些兵器，那琴弦，都在他手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它們毀了這隻手的無暇，同時，卻也給這隻手填上了幾分真實，幾分將軍應有的威嚴。
    當然，當不了右手虎口處那精致的朱砂。
    猶如天然為之鑲嵌的紅寶石。
    “沒有關係，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一雙眼睛望著她，比皖城中晴天碧落下的河水還要清澈，抑或說，那裏麵，卻是比大海還要深沉的幽邃。
    她寫道：“我不喜歡血。”
    不喜歡血，不喜歡看到血，不喜歡滿身帶著血。應該說，是後者占了大半吧，也許周瑜會懷疑，這樣的人，是怎麼混上“神醫”這個名號的，但是無所謂了。
    “我也不喜歡的。”
    周瑜笑了“為何陌非還要獨自一人如此裝扮來河邊欣賞夜景。”
    知道他把這句話說的婉轉，她寫道：“我也不知道。”
    卻是不知道。
    “如此，回去可好。”
    她點點頭。
    周瑜撿起地上的長衫，或許，是跳水之前脫下的，給陌非披上。
    周瑜穿的甚至比她還要單薄，又怎麼能好意思要。於是她脫下長衫，還給周瑜。
    “陌非，習武之人，體格大多是無需擔憂的，倒是你，應當多注意才是。”
    想來也是，周瑜和他的士兵們，每天訓練的都比她這一輩子運動的多了，於是，也就不好再換回去了。
    其實，從體溫的角度上，穿與不穿，是沒有多大區別的，但是風一旦大起來，就不一樣了，其實，它就是用來擋風的，每當風吹過，身體每處被濕衣服包裹的地方，就是來個“透心涼”，
    這種冷，不是人該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