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了一天，我的病才好了。
    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依然心不在焉。
    我已經沒辦法做下去了。不僅得罪了林總，還打傷了何小羽，上次那件事以後，我已經一點餘地都沒有了。
    我轉頭看向張誠，他正襟危坐著，一絲不苟的，不知在忙什麼。
    我打定了主意，把凳子轉過去，“張誠。”
    “啊？”他屏幕上的小窗口一滅，迅速回頭，“幹嘛？”
    我看他有些驚慌，不覺好奇，“你在幹什麼？”
    “沒有啊，哈哈哈。”
    我看他小窗口一閃一閃的，快步上前打開。“植物大戰僵屍？”
    他小聲“啊”了一下，一臉抓狂的，“死啦，好不容易要通關了！”
    我的臉上頓時三條黑線，“你有沒搞錯？坐得那麼正經，我還以為你在幹什麼正事。”
    “嘿嘿。”他關了小屏幕，伸出食指在嘴前跟我“噓”了一下，“你叫我有什麼事？”
    這個家夥平時一臉麵癱，打起遊戲整個人卻生動起來了。這算是什麼？宅男通病麼？
    我隻覺得剛才悲涼的情緒被他弄的有點好笑起來。“張誠，今天下午的會，你一個人去開吧，我就不跟你去了。”
    “什麼？”他一下子切換到正常模式，臉上也一本正經起來，“你是負責人，你不去怎麼行？”
    “我去了隻會拖後腿，你跟何小羽是同學，你去的話，他也不會為難你。”
    “怎麼？你跟他有過節？”
    他這麼推斷也是常理吧，我看了看他，故作輕鬆地哈哈兩聲，“也沒什麼大事，我想你也看得出來，他大概看我不順眼，不然之前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我。”
    我看他沒說話，把手頭的資料全都塞進了他手裏，“以後就你來負責這個案子吧，有什麼需要我可以配合你。”
    “什麼？”這回他真的有些吃驚，“你放棄這個案子了？我有沒有聽錯？這可都是你的心血啊，你以前熬了多少個通宵，跟甲方吵了多少次，我可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隻覺得胸口有股抽出來的痛，整個心都空了似得。“當斷要斷，這是公司的大案子，我也不想扯後腿。這個事情交到你手裏，我放心。”
    他還是不相信的，“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如果這個做成了，你就是總監了，工資立刻就會翻倍。老板也有意思拿這個去參獎，若是拿到獎，你也會聲名大躁。而且方瞳馬上要升大學，還等著用錢。你就不為自己想一想？不為他想一想？”
    我怎麼會沒想到這些？這麼些年來我這麼努力，不也是衝著這些目標去的麼？
    可是我能怎麼辦？我隻是個普通的小職員，我有什麼資本跟他叫板？何況我已經得罪他了，他難道還會放過我嗎？他上次甚至想要掐死我！
    可這些難道不是我咎由自取嗎？第一眼看到他就該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燈，可我為什麼還要去招惹他？
    到了這個份上，我打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見我不說話，張誠輕輕拍了拍我的肩，不再多問。
    這是他的好處，也是我喜歡他的地方，知道分寸，懂得體諒。
    這次是張誠一個人去開會，雖然已經不關我的事，但總還是掛記著結果。從他走後，眼皮就一個勁突突的跳，沒料到他不到一個鍾頭便回來了，神情間充滿了不安，
    “方力，甲方說一定要你去，看見我一個人，會都沒肯開。”
    這下我吃了一驚。“我去不去又有什麼關係？東西不是一樣做嗎？”
    “那邊說不行，一直是你負責，你就要負責到底。”他看了我一眼，“而且那邊說，你要是不去，就換一家公司。”
    “什麼？”我目瞪口呆，“換公司？”
    “那邊還說，如果這次做不成的話，完全是你的責任。這個事情我不敢跟老板說，這是了不得的大事，你最好再仔細想想。”
    “這是誰的意思？”
    “何小羽。”
    見我呆住，張誠醞釀了一下語氣，“說不定他其實挺賞識你的，隻是喜歡挑刺罷了，你要麼還是接著做吧。”
    我隻覺得眼前一片暈黑。
    賞識？開玩笑。上次我傷了他，加上之前那次，他一定在心裏把我恨透了！可是我都已經選擇放棄了，他還想要我怎麼樣？難道他真的連條活路都不想給我，要這麼玩死我嗎？
    “方力，雖然你可能怪我多事，但是我不得不問，你跟何小羽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抬頭看他，他似乎有些尷尬，又道，“不是我想過問，隻是這些事情已經牽扯到工作，如果不知道的話，我也做不下去了。”
    我隻覺得滿心充斥著酸楚和悲憤，吐不出來，把心都要壓碎了。他居然拿公司來要挾我？他這樣窮追猛打，難道我還有退路嗎？就算接著做了，他就會讓我通過了嗎？即便我辭職，他這樣一手遮天，難道還有別的公司敢要我嗎？
    那天我是打了他，他就要讓我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來。
    我猛地站了起來，“張誠，他是衝著我來的。你放心，這事情我自己解決，不會讓你為難。”
    “方力！”張誠突然拉住我，“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對他笑笑，“他不是要我去開會嗎？那我就去開會，難道他還能把我怎麼樣嗎？”
    張誠的眼中越發有些驚疑，“你們到底有什麼恩怨？要是實在不行，你還是別去了。那邊我想辦法給你搪塞過去……”
    “你能怎麼搪塞？難道說‘好吧，那就換家公司吧’？那你以後還怎麼混？傳到外麵，還有哪家公司敢要你？”
    張誠一時接不上話來，我拍了拍他的肩，“有些事情躲也躲不過。不就是做生意嗎？能有多大事呢？別瞎想了，我去去就回來。”
    坐在出租車裏，我隻覺得惡心想吐，腦袋裏那根弦繃得快斷了。
    像這樣的精神折磨，我再也受不了了。
    隨便了，隨便怎樣都好，反正是爛命一條，我就自己過去站在案板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
    到了何氏，竟然被我撲了個空，戴月蓉隻是告訴我何小羽出去了，她那副不屑的樣子，又怎麼會告訴我去了哪兒。
    可是，就這麼冷靜了一下，我滿心沉澱的悲憤就這樣一點點流失了，下一次，我還能有這個勇氣闖過來嗎？
    走在馬路上，太陽白的嚇人，我隻覺得滿腦袋虛汗，腳下一歪，竟摔在了路邊咖啡館的玻璃上。
    鼻子首先撞上去，接著是臉，好像要折斷似的痛感，冰涼的感覺讓人手腳都發軟起來。我狼狽地撐起來，猛然間看到裏麵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隻覺得腦袋轟地一聲，拔開門便衝了進去。
    我今天一定要個說法！
    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好也好壞也好！我要有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再這麼折騰下去，我會被逼瘋的！
    我一個大跨步衝了上去，“何總！”
    他正襟危坐的樣子，額上用紗布包著，白裏透出一點鮮紅，在那張白皙無暇的臉上顯得分外突兀。他看到我好像吃了一驚，隨即便有一層淡淡的厭惡浮了上來。
    “你想幹什麼？”
    我突然覺得心裏一痛，我竟然把他傷的這麼重，他怎麼可能不對我窮追猛打？說話的語氣不覺軟了下來。
    “你，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他似乎有點詫異，隨即冷笑了一下，“用不著你關心。”
    他這種冷漠讓人透體生寒，我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
    “何總，今天開會的事情張誠跟我說了。到了這個地步，大家就挑明了說，我知道我得罪了您，我都已經放棄這個項目了，還是您要想讓我辭職？隻要您一句話，放過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隻希望您別不明不白的耍我。您是大人物，這些事情對您來說是小意思，可是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全部，我玩不起，真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玩你？”
    我聽他口氣不善，但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生死也就這一步了，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要打要罵您一句話，我絕不說半個不字，我隻求您發發慈悲饒了我，我這樣的人玩起來有什麼樂趣？弄死還不跟捏死隻螞蟻一樣？”
    他看了我一眼，臉上還是冷冷的，但說出來的話簡直讓我有掐死他的衝動，“沒錯，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想玩死你，怎麼了？”
    他居然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根本就不想留餘地了！饒是我臉皮再厚，也忍不下去了！
    “何小羽！做人要有點分寸！人逼急了什麼事都幹的出來！你不要太過分了！”
    他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方力！你竟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這麼說話怎麼了？反正橫豎一條賤命，你有本事拿去好了！”
    “小羽。”背後突然傳來個陌生的聲音，我正想回頭，脖子卻被人一扭，一股夾雜著惡狠狠的濕潤感覺壓在了唇上。
    我瞬間石化。
    過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現在這個咬著我嘴唇的人居然是何小羽！
    饒是我平時私自對他YY了無數次，晚上做夢一遍遍回味跟他那段糾纏。但現在是個神馬情況！！我剛剛還在對他破口大罵！剛剛還被他氣的都快得心絞痛！剛剛還在想我這輩子是不是就要被他整死了！
    他居然就他媽親過來了！
    他他媽到底要怎麼玩我才甘心啊！
    我狠狠推過去，要在平時，我力氣也不會比他小，可這次先被他製住了，居然一時半會掙不開。他的手抵著我的脖子，唇有些微涼，味道淡淡的，卻帶著些霸道的氣息。雖然技巧青澀，可是竟然有股說不出的深情款款，那種溫熱的感覺從唇齒上傳遞過來，把我整個思維攪成了一團亂麻。
    我整個人都開始渾渾噩噩起來，居然情不自禁地回吻起來，那一天的觸感瞬間湧了回來，我的身體居然開始有些激動的打顫。
    似乎是覺察到我的主動，他的舌頭緩緩退了出去，我隻覺得心裏一空，那種無形的距離感突然讓我不由得恐慌起來，耳邊傳來他小聲的呼吸。
    “方力，你陪我做出戲，我就放過你。”
    我一下子愣住，他放開我，將我麵對著來人，一隻手攬住我的肩膀貌似親昵地靠在身上。
    “何董，這是我的愛人，方力。”
    那人是個老頭，衣著樸素，手中拿著頂滑稽的草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臉都綠了。
    我看到何小羽的表情，挑釁似得，好像我是他手中一副利器。剛才心跳的感覺還沒消散，在空氣中漂浮著，好像在嘲笑我剛才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