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我，簡直要發抖了。
    “何小羽！你是想氣死我嗎？”
    我這才有空仔細看著他。
    他的臉其實還相當年輕，也就四十多歲的樣貌，隻是因為白頭發太多，乍一看竟有6，70的感覺。他有著跟何小羽十分相似的輪廓，隻是更為堅硬一些，特別是那雙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不過他的品味也真不怎麼樣，如果不是那張臉，我實在無法把他跟路邊賣報紙的老頭區分開來。
    但剛才那聲“何董”我可是聽的清清楚楚，這種陣勢，難道他是何小羽的老爹，何時集團的董事長何老爺子？我記得他都五十好幾了啊，還有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俗話說的真人不露相麼？
    這下我冷汗也要流下來了，得罪了少東不說，我這下連老總也一並得罪了。
    明知道老爺子在震怒，何小羽反而示威似得摟得更緊了一些，我隻覺得肩膀一片滾燙，他卻渾然不覺。“何董，我是認真的，我打算跟他結婚。”
    我滿腦子都被炸開了！他他他他，他說什麼？結婚？
    雖然知道是做戲，我還是不由自主看過去。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他回望過來，眼裏一片溫柔。他的演技可真好，那片溫柔差點就讓我信以為真了。
    “你說是不是啊？honey？”
    我卻不知該怎麼答，這裏哪一個也比我大，我能得罪誰啊？
    雖然低著頭，但我也意識到何老爺子的目光正燒著我。
    “你叫什麼？”
    我從沒像此刻這樣這麼想找個洞鑽進去。“方……方力。”
    過了好一會兒，老爺子好像歎了口氣似得，“先坐下吧。”
    不知道何小羽在搞什麼把戲，但很明顯的，他是在故意氣老爺子。
    作為知名的大財團，我自然也聽過一些坊間八卦。
    何老爺子十六歲從茶樓跑堂開始白手起家，二十歲時娶了當時名噪一時的秦氏企業千金秦慧雅，到現在為止30多年，建立了龐大的何氏帝國。一開始秦家確實給了不少助力，但後來的那些大多還是靠著老爺子過人的頭腦和眼光才一路打下的基業，成了商場一支奇葩。何老爺子和秦慧雅的愛情故事也一時傳為佳話，他們的兒子自然不消說，就是我旁邊的何小羽。
    不過近幾年才聽說原來何老爺子居然背著何夫人金屋藏嬌，還有個十幾歲大的私生子，以前秦家有勢力不能拿出來，現在秦家失勢，何夫人在醫院躺著，就幹脆把這母子倆堂而皇之地接到了家。
    要是這傳說屬實，何小羽不待見他老爹，確實不無道理。
    “小羽，我知道你想氣我，但也不要耍這種手段。這幾年你連個戀人都沒有，怎麼突然就弄出個愛人，還是個男人，你以為我會信麼？”
    我心裏隻感佩何老爺子明察秋毫，果然幾十年跌爬滾打不是白混的，不過他說何小羽幾年沒有戀人，這是什麼話？憑他這樣的條件，人都能排長城了，還是何小羽眼光太高，根本不屑一顧？
    不對，那那天我在gaybar遇到他又算什麼？不是為了豔遇誰會去啊？
    還是說他雖然沒有固定交往的對象，但是喜歡搞419？
    那也不像，他的sex技巧那麼爛，又哪像是個老手的樣子？
    “何董，這些年你跟我見過幾次麵？你怎麼就知道我不喜歡男人？就知道我沒談過戀愛？”
    何小羽語調冷冷的，可話裏那副酸勁，倒像是埋怨得不到父愛的孩子一樣。
    “小羽，我知道這幾年薄待了你，但你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何家的產業早晚是你的，你還是為自己的未來多打算些。年輕人玩玩不要緊，但是不要太過了。”
    雖然意識到何老爺子說的是正理，但是“玩玩”這個詞還是讓我額上青筋一跳。這是什麼家長，居然這麼教育小孩？關鍵是，被玩的對象是我啊？你還當著我的麵這麼說出來，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吧。
    何小羽哼了一聲，語氣裏突然有些怨恨，“如果不是為了我媽，你以為我會呆在這裏嗎？別以為這點東西就能讓我原諒你，何家那些產業我根本不稀罕！”
    “何小羽！”何老總的咖啡杯突然摔在桌子上，“我畢竟還是你的父親，你要對我有起碼的尊重！”
    “你做的事還敢要我尊重？你還敢把那個女人和她兒子接回家去？要不是知道這件事怒極攻心，媽會病倒嗎？何昀琪！你一天不把那女人跟那個雜種趕出去，我就一天不會原諒你！”
    “啪！”
    一個巴掌狠狠甩了過去，鮮紅指印印在他那張完美無暇的臉上，雪白中透著淒厲，直看得我心都揪了起來。
    我頓時熱血上湧，腦子一衝，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就抓住了何老總的手。
    抓完以後我才意識到不好，但已經收不了場，隻得嘿嘿訕笑了一下，“何董，您息怒，自己家人，何必動手呢？”
    何老總怒目圓睜，“你是什麼東西？這是我的家事，哪輪到你來管？”
    我頓時啞口無言。是啊，我是什麼東西？別說這是人家父子間的事，就算不是，你跟何小羽又有什麼關係？你不過是個來幫忙的，還是被威脅來的，還管這檔子事？人都說是做戲，你還當真了？
    我訕訕放了手，身子突然被何小羽一拽，竟然滾到他懷裏去了。我趴在他身上，被他勒著，居然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何昀琪，他沒資格管我，你就更沒資格管我！我跟你說，你生的兒子，不僅是個gay，而且是個被壓的！”
    他一下拖起我，“方力，我們走！”
    “何小羽！”
    何老總在後麵氣急敗壞，我暗暗歎了口氣，他這樣子，估計立刻就腦溢血了。
    走了好些路，他大概才意識到牽著我的手，一下甩開。
    我隻覺得手心空落落的，剛才被他拽著的溫暖，竟然讓人如此留戀。
    他的頭發有些散亂，被汗粘著貼在額上，剛剛暴怒的紅潮還未褪去，習慣淡漠的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生動。
    也許這種生動，叫作真情流露。
    我突然有些高興，原來我沒有看錯，他那副強大外表下掩蓋的，也不過是顆浮躁的甚至有些幼稚的少年心罷了。
    他也不過是個有些刺的受傷的小獸罷了。
    “何小羽……”
    我下意識的叫出他的名字，也許這麼叫，真的會讓我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隻是在我叫出聲的時候，便被他打斷了。
    “你叫我什麼？”
    他瞪大了眼睛看我，眼中有些被拆穿的惱怒。不知為什麼，我竟然會覺得--前所未有的可愛起來。
    “何總，那個，你還好吧？”
    他的臉突然有些微紅，好像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話，“我沒事，今天……謝謝你。”
    我的心裏突然砰砰狂跳。
    多年未有過的不安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