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大邈之 九重宮闕,獨上高樓 60 宮闕深深,秀女如雲(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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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初田彎著身子一步步趨前,手上的金漆托盤高舉過頭頂。托盤裏堆著無數精雕細琢的紫檀木牌,牌子上都刻著優雅詩意的名字,名字背後所代表的都是一名美麗如畫的女子,或許更多……
但對書案後仰靠在軟椅上的帝王來說,卻僅是精致的泄欲工具,僅此而已。
那足以指天畫地的蒼白手指,無暇得仿若透明,指尖在諸多托盤上方緩緩遊移,任何一次觸碰或疏離都代表著一段紅顏白發的滄桑與如海侯門的哀榮。
但它依舊在遊離,沒有任何一個女子的肌膚曾使它流連……
“下去吧。”神祗般的帝王緩緩擺了擺手,心底似乎歎息一聲,誰也不知他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
太監退到門口,便不動了,那欲言又止的神態帶著些可憐,終是鼓足勇氣,小聲道,“皇上,離岸大人已經在外麵跪了一天了……”
尊威的帝王微微一頓,突然來了興致,語氣也染上幾縷愉悅,“喚進來。”
跪了一天的經曆並不能使韌如利劍的男子屈服,那脊背仍舊挺直,步伐依然穩健。立在三尺之外,鄭重向帝王行禮。
“離岸有什麼事啊?”男人舒舒緩緩道。
聽出這人聲音裏的清悅,離岸有一瞬愣怔,朗聲道,“回皇上,殺害三名秀女的凶手已經找到,屬下請主人示下!”
“哦?這麼快?離岸的辦事效率孤一向是信得過的,不過,這次倒是尤其得快呢。”這話說得意味深長,地上的男子肩背挺拔如鬆,一言不發。
“人呢?”男人饒有興味地問。
“共犯是前西栢侯餘孽韓芊芊,已被屬下捉到,就在殿外。主犯……還請主人定奪!”
“主犯有什麼特別嗎?”
離岸察看著他臉色,小心翼翼道,“主犯是姬氏望族的千金姬秀女!”
“哦……”男人沒了剛才的好興致,神情也有些索然。
男人突然道,“離岸好像有什麼急事?”
離岸猶豫片刻,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未說,隻道,“屬下知罪!”
男人也無意追究,淡淡道,“把犯人帶來吧。”
女子一見到端坐上位的男人,眼底洶湧的仇恨之火已迅速燃燒,冷斥一聲,“狗皇帝,我要你血債血償!”
竟掙開侍衛,騰身撲去。
離岸要上去抵擋,被擺手製止,誰都看不出他如何動作,再轉眼時,女子的手腳筋已被敲斷,痛楚地匍匐在地。
而那人還保持著原本的坐姿,好像從未動過。
“送到兵營去吧。告訴他們,別再沒幾天就弄死了。”淡漠的語氣決定著一個人比死亡更痛楚的存活。
女子突然一頭撞向殿裏的柱子,卻被侍衛及時攔下,一左一右拖走。
小小的波瀾來得快去得也快,空曠的大殿再次恢複寂靜……
唐小糖痛苦的慘叫聲似乎使身份尊貴的女人十分享受,漣貴妃微微眯起眼,笑道,“你是誰?家住何處?從哪裏來?”
唐小糖已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全身仿佛有烈焰炙烤,又仿佛被悶在水底,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隻混亂嚷道,“唐小糖……在……在現代……很遠很遠……”
漣貴妃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麵色一寒,冷冷道,“把另一扇窗戶關了!”
“不,不,不要!”唐小糖大叫著,在昏暗的空間裏摸索,額頭磕到桌角都沒有知覺。
漣貴妃微一擺手,窗邊的人停手。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說!”
“叫……叫溟小池……叫燕……燕……艮……艮……”但封閉太久,唐小糖意識已漸漸模糊。
漣貴妃立即上前,捉住她胸前的衣服,冷聲道,“燕什麼?艮什麼?快說!”
“燕……無……”
“貴妃娘娘!”離岸此時帶著人破門而入,室內日光大亮,照得地上淒慘的女子與漣貴妃撕著她衣物的姿態極為猙獰。
漣貴妃麵上閃過一絲慌亂,立即放手,訕笑道,“離岸大人不是去見皇上?怎麼這麼快就回了?”
離岸不答反問,淡淡道,“貴妃娘娘千金之軀,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審問疑犯的粗鄙活並不適合娘娘這樣尊貴身份的人來做!”
漣貴妃強自鎮定道,“是啊,是本宮太急於找到真凶了。對了,凶手查得如何?”
離岸心裏不耐,淡淡道,“皇上自會處理一切,娘娘不需太操心!”
漣貴妃道,“離岸大人說的是,本宮不該多管閑事。”然後神色慌亂地走了。
唐小糖被黑暗幽閉的空間折磨得筋疲力盡,又被漣貴妃那毫不憐惜的一丟,已經陷入半睡半醒的迷離。
離岸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卻都像是踏在自己心上,悶悶的鈍痛。
他俯身,將那柔弱蜷縮的身子抱在懷中。懷中的人稍稍清醒,睜開眼看他,又倦怠地合上,“離……岸……”連聲音也是從未有過的嘶啞。
“你帶我離開好不好?我們……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我……我再也不捉弄你……我隻是想讓你笑一笑……誰知你每次都生氣……”唐小糖喃喃著慢慢睡過去。
離岸怔怔望著那張毫無血色的、顛倒眾生的臉,他是在認識這張臉以前認識她,他隻在乎她,並不被這張臉迷惑。
可是是他親手將這張臉公之於眾,將她推在風口浪尖上,將她從一個囚籠帶往另一個囚籠,過她不願過的生活……
她還記得在艮國的禦花園裏,她說我叫唐小糖,她說你可以帶我走麽?
那時她的眼睛靈動得仿佛天上落入湖泊的星子,她的人像一顆透明的水晶球,明亮單純得幾欲使人落淚……
“對不起……”
那稀少的眼淚靜靜落在額上的傷口裏,血與淚無聲交融……
“嘖嘖,真是讓人感動啊!”
離岸一怔,已知此人已然知道,黑暗的瞳眸裏帶著決絕,錚然拔劍,抹向脖頸。
哐啷一聲,劍被一隻碧翠扳指擊落,男人好笑道,“離岸竟要為一個女人而死嗎?真是天大的笑話……”
“請主人降罪!”離岸抱著必死的決心,昂然道。
男人的眼底已是一片蕭索,淡淡道,“真是可惜,你要是來早一些,孤說不定會把這個女人賞給你了。”
那聲‘可惜’卻聽得離岸心中一緊。
隻見他眼底流光婉轉,聲音悠悠道,“孤已經品嚐過,還算美味,怪不得離岸也心動呢……”
離岸的眼底也有流光,隻不過這是破碎的光芒,極短,又極耀眼,仿佛能將人劃傷。
男人盡收眼底,興味盎然地,一字一句道,“你想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