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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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勤勞的,總在為偷懶而奮鬥。
天色轉晚,兩人披星戴月抹黑進村。吳清緊跟在阿紅身後不分東西南北地在冷清的巷中左拐右轉。最終,兩人輾轉來至一青瓦房前。房屋不算大,隻有一間,沒有天井,並且牆壁斑駁呈現出老舊之態。阿紅推門而入,吳清猶豫了一下。
“愣著做什麼,進來呀!”阿紅一隻腳剛跨入門,轉身對在那裏怔怔出神的吳清叫道。
“哦。”吳清答得魂不守舍,剛抬起的腳在半空微微頓了一下,才大步跨入門檻。
一盞油燈在角落裏亮起,柔弱的光暈剛好將屋內包裹起來。昏暗中,隻見一床、一桌、一椅、一櫃,別無它物。阿紅利落地將油燈擱置在桌上,把椅子推到吳清跟前示意要他坐下,自己則坐到床頭,不緊不慢地梳理起來。
“你小時候也是住在這兒麼?”吳清問道。
“我小時候住的比這個要大一些。因為,娘過世,我又沒錢辦喪,所以把以前住的房子置換成這間,餘出的錢都用在給娘辦喪上了。”阿紅語氣平淡,給人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反正也是我一個人住,夠用就好。等爹回來了,我們又可以搬回以前的房子了。”說到最後,慢了下來,仿佛帶著無限憧憬與希望。
阿紅看了一眼吳清,起身走到櫃子前,麻利地從裏麵拿出一套衣衫,轉身遞給吳清,“這是我爹留下的,換上吧。”
“不用了。”
“你看你現在,身上漏洞百出。還打算一直就這樣穿下去麼?”
“這……沒關係的。”
“這件衣服對你特別重要吧,肯定是哪家姑娘給你縫的。”
“……”
“又不說,又是一件我可以不知道的事?”
“是我妹妹縫的。”
“好吧,看在你還算重情義的份上,我就再幫你縫縫補補,湊合一回。”
吳清身披阿紅方才拿出的衣衫,端坐在床上,像木偶一樣一動也不敢動。阿紅則坐在椅子上,手托吳清的褐色長袍,在一盞昏黃的油燈底下,一針一線縫的仔細。看著她在燈前澄亮的眸子,吳清不由得呆在那裏。
“當,當當……”敲門聲不緊不慢地響起。
阿紅抬頭,見吳清愣愣地盯著自己,不由得臉上一熱,若懷揣了隻兔子,心怦怦直跳。
“我,我去開門。”阿紅放下手中針線,借機避開。吳清也仿若六神歸位般恢複了常態,哦了一聲。
吱呀一聲,幾個黑色的身影立在門外,看不清模樣。
“你們?”阿紅見他們不是村裏的人,加上天色甚晚,幾人冒然造訪,心中難免有些慌亂。
“你不必驚慌,我們隻是路過,見全村皆暗,唯有這裏窗戶透著燈亮,就冒昧造訪,隻想問問路,別無它意。”
見說話之人溫和有禮,阿紅便放下心來。問道:“這兒是逐溪村,你們想去哪兒?”
“那這兒離玉鬆坡還有多遠?”
“往西北走,不到半天行程。”
“打擾了。”
阿紅方要闔門,卻聽門外另一人道,“等等。”接著又跟方才問路的人低語一番。
“還有什麼事?”
“那件放在桌子上的褐色衣服是你的麼?”
“是我一個朋友的。”
“能不能讓我們見一見你的這位朋友。”
阿紅見他們言語和善、並無惡意,便點點頭,“他就在這兒,你們進來吧。”說著,側身讓出道來。前前後後,一共走進四人,兩男兩女,皆身姿挺拔,麵目清爽有神,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吳清?”方才問路的男子驚訝道。
吳清立馬下床,見兩男身著天玄脈褐衣,另外兩女身著淡綠色裙衫,不知來自何處。
“你?”雖然吳清能認出兩男子是天玄脈的人,但腦海中對他們連一點零星的印象都沒有。
“哦……”方才問路的男子想起什麼似的,自責地笑了笑,“我是趙宮羽,這位是朱巳。”說著將另一位褐衣男子拉到身邊,“我兩人於十年前便下了天清山,自此雲遊四方再沒回過天玄脈。所以你不認得也是情理之中。”
吳清一聽是長輩,立馬恭敬地行了禮。
趙宮羽還禮,又道:“朱雀掌脈、賀長老還有你的爹娘都很掛念你。臨行前,他們特別囑咐我們,如果能遇見你,就對你說,他們不怪你,如果你願意回天玄脈,便可同我們一道,朱雀掌脈會想辦法幫你破除五彩幻塵的禁製,如果你不願意回天玄脈,也不強求,但天玄脈會永遠為你留一道門,你隨時都可以歸返。”
“既然他們肯原諒我,我又有什麼好顧慮的。我這就跟你們走。”吳清早就激動不已,說著便急忙要跟這幾人走,恨不能插翅回到天清山向掌脈、賀長老還有爹娘賠罪。
“哎!等等。”阿紅急道,“衣服還沒縫好。”
吳清聽罷,甚是尷尬的停在那裏,眼睛晃來晃去,目光不知該安放在何處。
趙宮羽輕咳一聲,道“那我們就到門外等吧。”一行人出了門去,趙宮羽走在最後一個,出門時順手將門輕輕闔上。
阿紅見眾人離開,便坐回到椅子上,重新拾起針線就,像方才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迎著燈,又仔細地給吳青縫起那件褐色袍子。吳清坐回到床上,木頭一般的僵著不動。
其實,如果可以,就這樣永遠縫下去該多好。
或許是衣服上的洞口太小,或許是時間走得太快。吳清流連在燈影周圍的目光尚未收回,便聽到一聲歎息。接著燈焰晃動,一個身影便走到吳青麵前。
“給,你的衣服,縫好了。”阿紅伸手將長袍遞給吳清。吳清一愣,連忙伸出雙手捧過衣服,背對著她將衣服換好。
“那,我走了。”
“等等!你,你不找幡師救你妹妹了麼?”
“掌脈倘若能將我身上的禁止破除,也肯定會有辦法治好我妹妹。”
“哦……先別走,我……”阿紅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木雕墜飾,捧在手心伸到吳清麵前,“這是我小時候爹親手給我做的,每次看到它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我爹。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這墜飾對你很重要吧,你把它送給我,我看著它的時候可不會想起你爹。”吳清伸手接過墜飾,調侃道,想要在自我麻痹中將這種淡淡的離愁抹去。
“難道你就不會想起我……”
“……”
“我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但是我知道,留在回憶裏的人,是沒有明天的,如果你無法忘記,那就隻有接受過去。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嗯,我走了。”
“你還會回來麼?”
“我……”
“算了,承諾一旦說出口,任何人都會變成它的奴隸,你現在已經背負的夠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你還是走吧。”
吳清沒有說話,轉身離開,吱呀一聲,身影便被門掩在了外麵。夜深人靜,萬家燈火熄滅,唯有一家窗染燈暈,默默守夜。
兩道紅芒與兩道青芒如流星般劃過夜空,留下長長的尾巴,轉眼即散。此行人往西北方疾行,正是趙宮羽等人。趙宮羽的淩空兵刃上還載著一人,便是吳清。
“能告訴我,自從我離山後,天清山都發生什麼事了麼?”吳清問道。
“鬥法會如期舉行,我與朱巳勝出。我對唐毅早有耳聞,本欲與他一決雌雄,不想他一直未歸山。”
“未歸山?”
“嗯。掌脈朱雀見了青龍,兩脈聯合,流青脈亦是選拔人才。”說著便向跟在不遠處的青芒指了指。
“她兩人是流青脈的!”
此時,朱巳插進話來,“這流青脈的人甚是古怪,一路上板著臉不苟言笑,大好青春就這樣消磨掉了,真是可惜。”
“這次下山,主要還是到玉鬆坡探查,雖然周圍村莊屢有怪異事情發生,但總是脫不了玉鬆坡的幹係。”趙宮羽道。
“聽說你把朱雀掌脈打傷過,這到底是真是假?”朱巳問道。
“我……”吳清不知如何回答,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是。
“朱巳,不該問的就不要問。”趙宮羽道,“天亮之前我們便能到達玉鬆坡,到時候可要打起二十分精神,狼虎之地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們下山都已經十多年,也沒見過哪裏去不得,哪裏又能困住我們。玉鬆坡都已荒廢十五年,難不成還有什麼未現世的驚天秘密。”朱巳道。
“別做你的驚天大夢了,秘密沒有,謎團倒是不少。總之,一切到了再說,空談不過浪費口舌,不如留點精力來應付將來的事情。”趙宮羽道。
幾人一時間不再言語,唯有咧咧風響在耳畔聒噪不已。
“看,那兒有火光!”朱巳驚訝道。
一行人皆尋光望去,隻見下方密林中隱約閃爍著光亮,在遮遮掩掩的枝葉間透著詭異。
“走,去看看。一切小心,見機行事。”趙宮羽載著吳清首先奔向密林,其他人隨後而行,紅芒與青芒轉眼間皆隱沒在林中。
一入林,吳清便感覺刮得麵頰生疼,仿佛針尖劃過一般。定睛仔細一瞧,在身邊一閃而過的,盡是參天雪鬆,沒有一棵雜樹。若不是雪鬆年歲老,長在下麵的枝葉因受不到光而枯死敗落,留出一大片空隙,眾人在穿行之中,非得被這鬆針紮成刺蝟不可。
“這就是玉鬆坡?”吳清問道。
“應該不會有錯。”趙宮羽目視前方全神貫注地探路,話語極少。其他人也都神色峻冷,心弦緊繃的模樣。
一行人在鬆林中左閃右避地穿行,少頃,前方出現幾棵雪鬆,在背後火光的投映下變得格外陰森恐怖,好像一個帶了黑色麵具的人,讓別人看不清猜不透,隱隱生出規避畏懼之感。
穿過擋住光亮的幾棵雪鬆,眾人眼前一亮,不由得抬手遮光。片刻,眾人適應了光亮,便收了淩空而行的兵刃。隻見,此地毫無特別之處,隻是幾棵雪鬆被砍倒,橫在落滿厚厚一層鬆針的地上,枝上火光漸旺,儼然剛著火不久的樣子。
“這樹幹上怎麼會有字?”朱巳奇道。
隻見一鬆幹有片樹皮剝落,露出淺淺的顏色,很容易便能發現。朱巳走上前瞧字,卻驚呼一聲。眾人霎時踱步圍了上去,皆看向那片剝了皮的樹幹。隻見淺黃的底子襯著一行朱紅小子——“兩脈人必葬於玉鬆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