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夢,胭脂扣 第41章 我隻想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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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考後開始,我就一直心力交瘁,拿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沒有任何的開心可言,每個人都遍體鱗傷,每個人都不知該怎麼活下去了。林歌火葬的那一天,我和楚良尋並排著看著熊熊火光蔓上了彼此的眼,一切就在火光裏消亡著,消亡著,我知道有很多東西,再也回不來了。我不敢動,我怕我一動,眼淚就不聽話地掉下來了。我也隻剩下這些眼淚了,別的再也沒有了,沒有了……沉逸哀傷地看著我們,默默地遞過紙巾來,那麼多我們看不懂的風情在她的眉間擴散。
我靠在楚良尋肩頭,隻有眼淚從左眼流到右眼,又從右眼掉在他的肩頭,全世界在此刻毀滅。楚良尋轉過頭來看我,喑啞的聲音裏說不出的滄桑,經曆了這些,他也不得不成長了更多吧。我伸手去摸他的臉,那些在跟林晨璟打架的時候留在臉上的痕跡,此刻變成我心裏的刺:“楚良尋,我們離開好不好。我不想在這裏呆著了,我隻想逃離,隻想逃離……”
楚良尋抱著我,輕聲說:“那麼,南哥呢?”
“別提他了,”我閉上了眼,聲音低不可聞:“他拋棄了沉逸,他是羅少爺,不是羅錦南,我們離開吧,離開吧,不要跟他們呆在一起,在同一座城市呼吸同樣的空氣,我都覺得好惡心……”我隻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身邊的沉逸渾身一震,然後又靜默了,我不知道她心裏的那個最終答案是什麼,也不想問了,此時此刻,我隻相信我身邊的這個人,我再也不能有太多的相信可以賦予給別人了。
楚良尋沉默了一下:“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他。”
“隨便你吧。我隻想離開這裏,別的,我都不想去想了。”我最後看了一眼那火光,便把目光移開。那抹火光印在我的記憶裏,此後的日子,夜夜入夢,令我難以安睡,我總是想起我看到的林歌最後一次歇斯底裏的表情,還有楚良尋告訴我的他在跳下去之前說的那句話,“我不想恨,也不想愛,隻想一了百了”,一了百了,林歌那雙漆黑的眼眸裏流露出的淡淡絕望。從噩夢中驚醒,我卻又常常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清冷的眸子,淡淡的抗拒,傾城絕代的一張臉,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來懷念他。
假期那麼長,長到我都不想去麵對了。從林歌死後,我都沒有再見過林晨璟和羅錦南,沉逸也少見了,我不知道她怎麼樣,也沒那麼多的心思。反而是紀北年來找過我,說他也考上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可是我隔著門坐在自己的床上,心裏泛不起一點漣漪,淡淡地說:“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好,不想說話。”然後就是長久的靜默。
紀北年走了,我不知道楚良尋有沒有告訴他什麼,我隻是發覺自己越來越害怕見光和說話,我不喜歡見到別人尤其是陌生人,也不跟除了楚良尋之外的人說話,甚至是不想走出屋子,不想見到陽光,想這樣呆在一個人的世界裏,永遠不要麵對其他。林歌的臉和林晨璟侮辱我表情交替出現在眼前,我發瘋似的拉扯自己的頭發,心裏的恐懼和痛苦一天多過一天。楚良尋看著我這樣,隻能每天在家裏陪著我,但我也害怕他碰我,害怕自己太髒。楚良尋一邊平複自己的情緒,一邊照顧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
我也會對楚良尋說:“如果我們一直在老街多好,就在那裏沒出息地呆著好了,為什麼,有那麼多的傷害,有那麼多見不得人的計劃和陰謀。可是什麼都回不來了,都回不來了……”
“我寧願我們還是為了一輛自行車高興地睡不著覺的孩子,我寧願我們還是每天吃著廉價飯菜的沒有父母管的孩子,我寧願我們還是坐在殘河邊清水滌足的孩子,我寧願一輩子清貧一輩子,我也不願意,我們變成了這個樣子。”楚良尋喃喃道:“許般若,你好起來好不好,好不好,我就隻有你了,你知道嗎,能夠珍視的人越來越少,我就更害怕失去你,你要好好的,好嗎……”
我縮在床上瑟瑟發抖:“楚良尋,我害怕,我害怕一到太陽底下,又有人用車撞我們,又有人用照相機拍我們,然後逼迫我們,然後想讓我們死。我害怕,好害怕,每個靠近的人都是為了傷害,都是為了陰謀,都是為了在我們的心上捅上幾刀。楚良尋……我怕我越來越配不上你了。”
楚良尋心疼地看著我:“你別這樣,你別這樣……我們相依為命,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就像從前一樣,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還沒說完就被我狂躁地打斷了:“是你,是你的哥哥害死了林歌,是你……楚良尋,是你們林氏害死了林歌,是你……你走開,你走開!”我警惕地望著他:“你是林晨璟的弟弟,你是他的弟弟。”
楚良尋的眼裏迅速蔓上鋪天蓋地的憂傷,我忽然發覺他的眼角眉梢,都跟林晨璟那麼相似,可是有著林晨璟沒有的溫柔:“對不起,許般若。”
我定定地望著他,又難過地靠近他去拉他的手:“楚良尋,對不起,是我不好,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那些混蛋,那些混蛋……”
楚良尋伸手圈住我,輕輕地說:“許般若,你累了,好好休息,好嗎,我就在這裏陪著你,我不走開。”
“你說你不走的,你不要走。”我賴在他懷裏,努力壓抑住心裏矛盾的各種想法,閉上眼睛。我看不到,楚良尋的臉上的無奈和痛苦。在這場莫名其妙的勾心鬥角裏,為什麼受傷的是我們,為什麼受害的是林歌,我們什麼也沒有做,我們什麼也沒有錯,憑什麼,憑什麼啊……
“般若,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沉逸站在我的房門口的時候,我剛剛醒過來,楚良尋去開門,險些被她蒼白的麵孔嚇到:“沉逸,你怎麼了?”
“我要離開這裏了。”她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我要替他生下這個孩子,不管怎麼樣,都要活下去。他是我和他的孩子,我要保護他,一個人也要保護他。”
我和楚良尋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的驚訝,楚良尋說:“他真的……不管嗎……”
“嗯。所以我要離開了。我要一個人生下這個孩子,養大他。我還是愛他,還是愛他,這輩子我隻愛他。我也愛我們的孩子。無論他做了什麼,無論他認不認這個孩子。這是我唯一的想法了。”沉逸臉上隻有平靜,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
楚良尋眼裏閃過一絲不忍:“我去找他……”
“不必了,他已經離開這裏了。何況你找到他也沒有用,就算你找到他,就能改變什麼嗎,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還是照顧好你們自己吧。楚良尋,你要照顧好般若,我也不知道你們要怎麼走下去,可是總得活著,既然苟且地活著了,那也隻能活下去吧。我隻是來告別的,還有一件事情,請你們有時間的時候,要看看我的媽媽。我要離開了,無論是誰,也不能阻止我。我隻能做這樣的選擇。至少我媽媽還有那個男人。”沉逸依舊是淡淡的,她的長發披在肩上,像是漫長到沒有盡頭的黑暗。
“你的繼父,對你媽媽還好嗎?”楚良尋問。
“已經比以前好多了。所以我也稍微放心了。這是,我家的地址,還有他的手機號碼。”沉逸說著,遞過來一張紙條,我接過來一看,上麵的手機號碼有點熟悉,隨口就問:“你繼父叫什麼名字。”
“許向東。”沉逸沉默了一下,才說。
“……”
“……”
“你們怎麼了?許向東有什麼問題嗎?許……他……”沉逸驚訝地看著我,恍然大悟的表情忽然有點滑稽:“難道是你的……”
“別說了,說是爸爸的話,我會笑死的。”我冷漠地說著。也許是打擊太多了,忽然知道這樣的一件事,除了命運,我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也沒有太多的想法。隻得再次感歎,命運,確實可以隨手將我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沉逸忽然深深地凝望著我,走過來擁抱我:“我們現在也是名義上真正的姐妹了。雖然你恨他,我也恨他,但是你要好好的,因為他認識了你,我是願意的,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們倆都要好好的,這樣我就夠了。這樣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生活還在繼續,你要振作起來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也抱了抱她:“我知道了。萬事小心。”我知道我沒法阻止她,誰也不能阻止她。我也沒有什麼心情再出口勸阻了,隻得這樣祝福她。
嗬,沒想到,冥冥之中,我和沉逸也有這樣的牽絆。我淡淡地笑著,目送她離開的背影,我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了。臨走前她告訴我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裏,其實,我又何嚐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