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夢,胭脂扣 第42章 永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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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離別的季節,我在麻木和暴戾中掙紮了好久,也沒能擺脫自己對自己的束縛。也許有的傷痛,隻有時間才能化解,其他的一切都是徒勞。楚良尋也為我反反複複的脾氣吃了不少苦,這些,我都知道。
現在,羅錦南已經離開了,沉逸也離開了,我們,過不了多久,也要離開了吧。我一點也不願意出門,害怕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害怕見到刺眼又熱烈的陽光,害怕看著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多與我無關的喜怒哀樂會不知所措。林歌死了,可是這在人們眼裏根本不值一提,這隻不過是一段茶餘飯後供人們議論的談資罷了,隨著時間的消逝,一切都淡了,也不會有人記得,這座城市,曾經有一個男孩,因為人們無妄的批評和議論,因為兩個家族的利益之爭,成為了最無辜的炮灰,無助地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麵目全非、體無完膚。他曾經那樣光彩奪目、明亮耀眼,一張傾城絕世的臉,一顆冰清靈動的心,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剩下,什麼都不能剩下……
我討厭這樣的殘忍。好像每個人的存在都是這樣可有可無,死去了就是死去了,活著的不過是苟且活著,沒有誰在憐憫誰,也沒有誰在記得誰,人是這樣殘酷的動物,也是這樣漸漸淡忘了前人的存在,一切存在都好像過眼雲煙,失去了任何意義。我恨透了這樣的殘酷。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好好的。可是好好的是什麼,每天都還在吃飯睡覺,活著,就是好好的嗎?所謂的幸福,所謂的未來,還有什麼值得憧憬,對於我這樣一個心如死灰的人來說,究竟還剩下什麼,是我可以把握的。我知道是我把自己最後的希望給斷了,光明總會有的,可我早已經沒有尋找光明的心,也不願意再睜開眼。我的心裏,唯一唯一的牽掛,就是楚良尋了吧。
這座城市,我真的已經呆膩了。
“楚良尋,我們什麼時候走啊。”我問楚良尋,他回答說:“快了,快了,快開學了,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裏了,以後你就是大學生了,可以開始新的人生,這樣好嗎?”
“好,好……”我微微一笑。
“有人敲門。”楚良尋忽然凝神聽了一下,然後說著就要去開門,我出言製止道:“是誰啊,你先問了再開門。”
楚良尋寵溺地拍拍我的頭:“知道了,笨蛋。”他走到門邊去問:“嘿,誰啊。”
“我,韓淡衣。”門外停滯了一下,才說。
楚良尋歪著頭看著我:“開不開?”
“不開。”我果斷拒絕。
“對不起,她不大想見你,你有什麼事嗎?”楚良尋回頭問韓淡衣,門外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是韓淡衣冷冷的聲音:“我隻不過是想來告訴你們一些事情,如果不讓我進去的話,就算了。你們這些什麼也不知道的家夥,怎麼能理解少爺。”
楚良尋似乎是被他說動了,想要開門,卻被我狠狠瞪了一眼:“韓淡衣,你不是很聽他的話的麼,比最最專業的狗還要敬業,我很佩服你,看來你是想說些羅錦南不讓你說的事情,那麼就請你繼續專業並且聽話地不要告訴我們好了。我不需要知道他的任何事情,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說什麼理解他,真可笑。”
“那麼,永別好了。”韓淡衣淡淡地說著,然後就是離開的腳步聲。
楚良尋責備我道:“我是相信他的,南哥不是那樣的人,要不我們還是聽聽他的解釋吧,我也不想就這樣隨便誤解了他。”
“誤解嗎?我親眼看到他跟那個女人接吻,你也看到了,沉逸懷了他的孩子,卻被他拋棄了。而且從林歌出事到現在,他做了什麼?明明是你們林氏和他那羅家的戰爭,為什麼要害死林歌!他做了什麼,我不奢望他保護我們,可是林歌是無辜的,無辜的人因此而死,憑什麼啊,憑什麼跟我說什麼所謂的狗屁原諒,當年他不聲不響離開,我就已經恨他了,現在又是不告而別,他自己都沒有解釋,韓淡衣能有什麼所謂的解釋?你要聽的話,你就去追好了!”我惱怒地說著,情緒激動起來。楚良尋連忙過來安慰我,輕聲說:“算了,別提了,都忘了吧。我給你泡杯茶吧。”
我知道我們真的應該分別了,這一次是真的。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不能相見,也不是牛郎織女隔著的銀河,而是人心與人心之間的鴻溝,心靈上的鴻溝,是不能輕易逾越的。我和羅錦南,彼此之間都已經遠離了對方,就再也沒辦法靠在一起,不能相互諒解,不能相互信任,就不能夠一直一直在一起,像是最好的朋友。我們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吧。這個世界最害怕的就是物是人非,城市還是當時的城市,可是人與人之間,卻再也不是當初的樣子了啊。其實有的時候想起羅錦南,我也是會難過的。可是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沒有溝通,沒有理解,就怎麼也不能保持從前的關係。再也不是了,我不是他視命珍惜的人,他也不是我可以無條件信任的人了。我們都如此悲哀,如此悲哀……人生如若初見,不過是一個不能實現的願望罷了。
楚良尋蹲在我麵前,輕輕說:“許般若,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呢?”那鄭重的樣子,很是少見。
我茫然地看著他俊朗的臉龐:“我也不知道,就是,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吧,除了活下去,還能怎麼樣呢,追逐所謂的幸福嗎?人世間的感情,親情友情愛情,每一種,我都看到滿目瘡痍,你以為我還相信這些東西嗎?”
“可是就是為了活下去嗎,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啊。”楚良尋的眼裏充滿了無奈。
我嘴角含笑:“那你的意思是我們一起死了算了嗎?”
“當然不是。”楚良尋緊張地說:“你別瞎想,不要亂想,要好好地活著,至少你還有我,還有我啊。不要亂想,別亂來……”
“你放心吧,怎麼樣都要苟且活下去啊。那有什麼辦法呢,我又沒有林歌那樣的痛楚,也還有,比死更重要的珍視的人,我跟他是不一樣的。我隻是,忽然找不到方向了。”我輕輕歎息。
楚良尋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個東西來:“你看這個是什麼?”
“額。”我看著眼前紅線綴著的玉,一時晃了神,好像又回到幾年前初見林歌的時候,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薄亮的唇間含著淡淡的疏離,可是畫麵一下子又變成林晨璟拿著相同的玉擺在我的麵前,被我狠狠摔在地上。夾雜著幸福相遇和痛苦回憶的東西,讓我的腦袋一下子疼了起來。
“是林歌在死前給我的……”楚良尋也好像陷入了回憶,他的眼眸裏淡淡的星輝漸漸霾滅:“人就算是死掉了,他的願望也還是在的吧,他還是希望我們幸福的吧。就算現在覺得幸福已經好遙遠了,可是還是不能停止追求幸福的腳步不是嗎,不然,活下去幹什麼呢,不如死掉好了。許般若,你要幸福啊,不管身邊有多少人、有沒有人,都要幸福的啊。”
我愣愣地看著那玉,楚良尋又是一聲歎息:“我把它交給你了,你要保護好它,這是林歌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了。他還在你的身邊,希望你能夠幸福。”他伸手把玉掛在我的脖子上,小心地拿著,對著我又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臉,有點勉強,但也是他真心想展現給我看的東西。
“嘿,也許他比較想把這個東西留給你呢。”我拉著楚良尋的手,說道。
楚良尋垂下眼:“愛讓他那麼痛苦,那還是不要給我好了。你留著吧,你也是他,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啊。”
“嗯。”我不再推辭,把那玉握在手心。
我們離開的那一天,還真不是兩個人,看到紀北年和俞蘇潔在一起的時候有稍許的驚訝,然後是釋然的笑,他們倆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忽然像金童玉女一樣並肩站在我的麵前。我隻是淡漠地看著他們,心裏也沒有了任何的漣漪。紀北年有點驚訝,但是也沒有說什麼,他還是從前那樣,對什麼都很淡薄。俞蘇潔倒還是原來那樣陽光明媚的樣子,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跟我們打招呼,我也懶得回應了,隨便點了點頭,就算是回答。楚良尋也簡單笑了笑,四個人無話,坐在火車上,換成了在一起的位置。紀北年才說:“俞蘇潔考上了跟我們相同城市的一所大學,所以結伴來的。”
“恩。”我看著開始移動的窗外的風景,輕輕地在心裏說:迪定,永別,我想我再也不要回到這座城市了。真的不想回到這座城市了。說了永別,能不能跟從前那些回憶,都說永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