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風高中校門口。夏天，陽光正盛，6月，所有的高二學生都在忙著畢業會考的事情，老師也越來越愛拖堂，寫不完的試卷和報紙，沒完沒了的負擔就像這沒玩沒了的陽光，暖洋洋地曬到人疲軟。我半眯著眼，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麵，就像當初在涼城一中校門口，看著那條橫跨了涼城的河流一樣，恍然如夢。
    這兩年，時光抹平了一切，傷痕，悲痛，淚水，通通被抹去，隻剩下等待，在心裏一直銘記。等待是件難熬的事，可是怎樣也不能將這個信念從我心中衝淡，或許太多的言語和文字都不能表達我心裏的堅持，這是我唯一堅持的，兩年來，唯一剩下的事情。
    “怎麼今天這麼晚？”林晨璟拉過我的手來接書包，他比兩年前又高了許多，我隻能在他的肩頭仰望，俊朗的模樣叫人想象不出他就是那個被許多人害怕的所謂黑社會老大。這兩年，我變了許多，他也變了許多，隻是我們是截然相反，沉逸說我越發冷漠，林晨璟卻是越來越不像個心狠手辣的黑社會老大，沉逸說我不能老是跟他呆在一塊，要是被他盯上，恐怕會招來不少的麻煩。我隻是充耳不聞。沉逸也隻是無奈。
    我皺著眉掙開，隻是任由他把書包拿走：“老師拖堂，你以為我喜歡？”
    林晨璟見怪不怪地翻了個白眼：“你們那什麼老師，我教訓他去。”
    “得了吧，暴力狂。”我不理會他，隻是轉身向校外走去，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議論著：“林晨璟的女朋友啊，長得也不怎麼樣啊。”“噓，別亂說哦，被林晨璟聽到，就死定了。”“哦哦。”“林晨璟怎麼找上她啊。”“肯定是她賴著林晨璟吧。”……
    我跟林晨璟說：“你看你，給我帶來多少麻煩，是我賴著你嗎，林少爺！”
    “不是你賴著我，是我賴著你。但是，說出去誰信啊？”林晨璟無所謂地說了句，左手撈著我的書包，右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就重新放回了兜裏。
    我甩甩頭發，兩年了，頭發也隨著時間和想念拉長，瀑布般鋪在肩上。如果再見到他們，應該，都認不出來了吧。不，還是認得出的，楚良尋、林歌、羅錦南，每個人都刻在我的心裏，縱使是燒成灰，我也會認出來。
    “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問林晨璟，前幾天一直忙得團團轉，見都見不到，沒想到今天竟然親自來接我放學。
    林晨璟揉揉眼睛：“忙完了，終於忙完了，現在起至少有一個月的空閑時間，怎麼樣，可以陪你了，你開心吧？”他好像真的很累，甚至有了一點黑眼圈，稍顯疲憊的容顏叫人忽然心疼。
    我淡定地說：“一般了，隻要林少爺幫我堵住所有人的嘴巴，我可不想被說成是你的女朋友，對姐姐名聲不好，知道麼？”
    林晨璟敲了敲我的腦袋：“你這個家夥，還自稱姐姐，小P孩一個。再說，做我的女朋友不好麼，多少人搶著要做啊，你怎麼就這麼不願意呢？難道我虧待過你？”
    “怎麼，我不能是姐姐？你沒虧待我，但是你女朋友我也沒興趣，還是留給有興趣的人好了，那些想做你女朋友的人，都排到天安門去了，傷了那麼多女人的心，你遲早要遭報應的。”我說著，尋思著晚上要買什麼菜。
    林晨璟一臉為難地說：“那總不能他們喜歡我，我就得賣身給他們吧，那得多少個我才夠分啊？把我切成100份一人一份？虧你想得出來。好了，別貧了，晚上吃什麼，不如我們出去吃吧，怎麼樣？”
    “少爺，你要吃什麼不關我的事，我要吃什麼你也別管，好吧？”我不屑地看著這個衣食無憂的大少爺，言語裏帶著諷刺。
    “喲，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對人溫柔點啊許般若，你這樣以後誰敢要你啊？誰肯要你？要有多大的勇氣才敢做你的老公？你的手藝我還真是不敢恭維，今天就好比我放假了，這麼個喜慶的日子，陪我吃頓好的，成不成啊？”林晨璟嘴上不服軟，卻帶著征詢的意思。
    我鄙夷地看著他：“你林大少爺揮揮手，多少姑娘想陪你吃大餐，幹嘛要纏著我啊？我陪你吃你的飯菜就會香很多嗎？無語了。不跟你說，你要吃什麼你吃什麼去，我沒時間，我沒空間，我沒閑心，我沒精力，可以了吧？”
    林晨璟拽著我的手，停下來不走了：“不行，今天你必須陪我去吃飯，出去吃。”
    “為什麼啊，憑什麼聽你的？”我不耐煩了。
    “因為今天……”林晨璟猶豫了片刻：“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眼裏忽然升起星星點點的明亮，看得我一陣眩暈，林晨璟是個帥哥，這一點我一點也不否認，但是我從來沒有發現，他的眼睛是這樣有魅惑力，又是似曾相識的溫暖。
    “那為什麼去年的生日我不知道？”很快我就恢複了神態，我驚訝了一小下，然後想起一個別的問題，於是好奇地問。
    “因為去年的這個時候我一個人在外地。”林晨璟好像沒想到我會問這個，想了想，說。
    “那好吧，既然你是壽星，就聽你的一次。”我無奈道。這個家夥什麼時候像個小孩子了。
    林晨璟笑了，我許久沒見他笑了，總是一副痞子相，根本就很少真誠地笑，這樣的林晨璟有點陌生，又有點溫暖。我愣了一下，總覺得這笑容很熟悉，在哪裏見過，在哪裏見過呢……
    林晨璟打電話叫了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反正他也不會拐賣我，我對此很是信任，如果要拐賣的話，也不必等到現在了，當然，誰也擋不住林晨璟要拐賣人啊，我又不值錢，他拐賣我幹嘛。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我終於想到了一件正事：“其實，我可不可以問下，這是你多少歲生日？肯定是個老頭子了吧。”
    “我隻比你這個16歲的小P孩大那麼兩三歲而已，哪有那麼老啊。今天是我19歲生日。”林晨璟難得地溫柔，他沒有開車，和我一起坐在後麵。
    我撇了他一眼：“沒人陪你過生日嗎？你身邊的花花草草鶯鶯燕燕不是從來沒少過麼？”
    林晨璟頭疼地看著我：“我跟你說不明白我，我隻是一個人而已，哪有什麼人可以陪我過什麼生日。”
    “你父母呢，你哥哥呢？我聽說你有個哥哥。”我不解。
    林晨璟掃了我一眼，語氣忽然淡漠了許多：“他們，才不會陪我過生日呢。林晨宇，林晨宇也不像是我的哥哥，他是林家的繼承人，怎麼有空陪我這個沒有什麼出息的弟弟過生日呢。”
    我第一次聽到林晨璟自嘲，麵對家人，對於親情，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麵露落寞，無奈地搖搖頭，嘲笑自己。是這個世界太不負責，還是當大人成為大人，就都學會了不負責。林晨璟這個早熟的家夥，也跟我們一樣，有太多的遺憾吧。我忽然之間，想認真看看他。林晨璟注意到我的目光，也回以靜默的笑容：“嘿，別太驚訝，這些事情早就不在意了。沒關係的，今天是該高興的日子，這段日子累死我了。”
    “忙什麼去了，那麼累？”我隨口問道。
    “去找……一個人。”林晨璟低聲說，“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想讓他回來，又不想。”
    “為什麼想讓他回來，又不想，你怎麼那麼矛盾，什麼人能讓你這樣猶豫不決。”找人？林晨璟要找誰？
    林晨璟沒回答，像是不願意多說，手又不老實地撫著我的頭發：“許般若，你送什麼給我，什麼禮物也沒有，你好意思麼？”
    “我可什麼都沒有，我能有什麼是你看得上的啊。你要什麼，隻要我有，我就考慮考慮送給你。”
    林晨璟不正經地笑：“把你自己送給我，我很樂意收下。”
    “你去死。”我一把推開他，嫌棄地坐到一邊。
    下了車才發現到了他住的地方：“你住在這裏啊？”
    林晨璟點點頭：“我從來不住在家裏。”
    “有蛋糕吃麼。”我笑著說。
    “沒有，隻能吃飯。怎麼，還想蹭蛋糕啊？”林晨璟鄙夷地看著我。
    “你過生日竟然不吃蛋糕。”我翻了個白眼，我還想看看富家子弟的蛋糕是不是有轎車那麼大呢。
    林晨璟嚴肅地說：“我早就發誓絕對不吃生日蛋糕的了。好了，進去把，吃飯就好了，有人陪著過生日，沒蛋糕算什麼。”說完就往裏走，根本不理會我在後麵嘀咕：“沒蛋糕沒生日的氣氛嘛。”
    “李媽，準備好了嗎？”
    “少爺，早就準備好了，你做好的菜現在都熱好了，馬上就可以吃。”一個和藹可親的大媽邊說邊端著菜出來，我一聽眼珠子都掉了下來：“林晨璟，你還會做菜！”
    林晨璟不自然地聳聳肩：“這有什麼……”
    “這比貝克漢姆到我麵前來跳鋼管舞還稀奇好不好！”我驚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