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海西岸 雲崖五國 第十一章 寒冷與恐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9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看見一個陌生女人站在自己的床前,我本能地想坐起來與她保持距離,但身體卻動彈不得,不是有任何外力束縛著自己,而是仿佛神經都死掉了,全身再無知覺,隻有麻木。
我想開口問“你是什麼人”,但嘴巴微張著再發不出一點聲音,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恐懼席卷至全身,就像剛才的噩夢還沒有醒來一樣,但刺骨的寒意告訴我,這不是夢,這是生命盡頭的錯覺。
麵前是一位妖嬈著無比豔麗神韻的女人,她在衝著我笑,卻讓人感覺她是個沒有喜怒哀樂的人,她那一頭及地的卷發是那麼地搶眼,如果是黑色的,那麼世人一定會為之驚豔,但她的頭發卻是——銀色。
是在幽暗的石牢裏泛著銀光的銀色,不是白發,而是銀發,那銀發正散發著勃勃生機,把一代美人裝扮地銀裝素裹一樣,她上身穿著素白的布衣,下身是蓋過腳踝的紅色長裙,腰間束著厚重的紅色布帶,布帶在身後紮成很大的一個結,從她前麵就能看見那個大大的結,仿佛是修行之人身份的象征。
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到我,但我已經感覺周身寒氣逼人,她是寒冷的,剛才一定是她的指尖觸到我的額頭我才驚醒的,那寒如兵器的指尖。
人是有直覺的,尤其是女人,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微笑的眼裏寫滿了對人類生命的漠視,我所感覺到的寒冷也絕不單單是體溫上的,她的內心也必是極寒之地。
我恐懼地仰望著她,她的強大,她的氣場都壓得我無法喘息,我此刻全身動彈不得,但卻早已失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勇氣,她對我的俯視,對我的微笑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精神上的摧殘,我的生命就在她的指尖,也許因為自己是生於文明時代,平日裏除了過馬路很少有直麵死亡威脅的機會,然而今天,就在這個朦朦朧朧的清晨,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與死神如此之近的距離,甚至來不及悔恨自己身為一個人類的弱小,我是那麼無助,那麼卑微,我的生命已經開始倒數,每一次心跳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終於,我閉上眼睛,完全放棄了希望,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下一秒。
我感覺到有涼意的空氣流動了,無形的力量正向我逼近,她想索要的,無非就是我的生命,隻遺憾我的死如此不明不白。
“離開她!”原本隻有黑與白的世界竟然被硬生生地擊碎,我正在流逝的生命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給拽了回來。
“醒一醒,尹離,朕命令你醒過來!”我剛剛隻剩半條命的身體此刻正在被那隻大手猛烈地搖晃著,搖得我頭都疼,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連體溫也恢複了。
我睜開眼睛,一張因離得太近被放大數倍的臉,“你沒事吧?還認識我嗎?”
“就你那張……沒事被生得如此妖孽的臉……化成灰我都認識。”我大腦局部受冷空氣影響一時短路竟把真話說出來了。
隻見對方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怔,但臉色卻緩和了下來,不像剛才那麼緊張了,“沒事就好。”
我一下子想到什麼,連忙環視我這小小的石牢,除了我和景年,再無他人,就連那濃鬱的百花香味也消失地仿佛從沒散發過一樣,女人已經離開了,來時無人知曉,去時杳無聲息。
“剛才……那女人……我好像就快死了……”這也許會成為我終身受用的夢魘,隻要一想起就會全身發抖,想要擺脫卻無法擺脫的恐懼。
“她已經走了,你不用怕,有我在她傷不了你的。”景年像安慰孩子一樣,任由我緊緊抓著他的衣襟,把頭貼在他的胸口,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
我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仿佛在感受著自己的,隻有這樣,心裏才踏實,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她是不是……就是……妖月……”我仍然有氣無力地全身抖得厲害。
景年低頭略為驚訝地望著我,像在詢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見……她穿著……修行的布衣。”我坦白道。
“尹離好聰慧,沒錯,她就是妖月國的大巫女紫月。”景年的眉頭又開始深鎖,就好像那日我忘記呼吸後匆匆離開時一樣。
“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危險?”我可不信他是在大牢裏散步偶爾路過正看見紫月想加害於我。
“昨天見到你之後,我就知道她來了。”景年的話讓我匪夷所思,但他不會騙我,不知為什麼我對此深信不疑。
我靜靜地等著他說下去。
“記不記得你一見到我就無法呼吸,這是紫月慣用的術,她不認識你,所以不會對你用術,她隻是想通過我找到你,所以被下術的人應該是我,當我見到她想找的人時,術就被啟動了,這個術大概就是讓你見到我後不能呼吸吧。”景年很認真地說了一段我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聽懂的話,反正我是沒怎麼聽明白,什麼術啊,啟動啊,為什麼他被下術,我能啟動,然後我會無法呼吸,這些都太讓我無法理解了,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在解釋吧,我可一點也聽不明白。
“但有一點我還沒有想通,”景年像是在自言自語,還好他隻有一點沒有想通就把我說的直迷糊,如果有兩點沒想通那我一定會以為我被嚇傻了,再也聽不懂人類語言了,“那就是她找你的緣由,也就是那個術被啟動的緣由,她幹嘛要找你,我對你有何種想法時這個術才會被啟動。”
景年像是進入了深度思考狀態,我有心無心地聽著竟聽到了我能聽懂的隻言片語:我對你有什麼想法的時候。
我立刻掙脫了景年安慰的懷抱,在石床上全力以赴向後撤,最後緊緊貼在牆上,雙手緊抓自己的衣領,因為沒有換洗的衣物幾天來一直穿著那件紫翼薄紗,這衣服可禁不起任何想法呀,估計隨便用指頭一戳就能破個洞,絕對是對富人才實用的東西。
景年當即便反應過來自己語失,說話不當,被我聽個正著,他雖身為皇帝卻略帶紈絝子弟的味道,但好歹自詡正人君子,此時竟然也會臉紅,慌不擇言道:“我對你可沒有任何想法,我指的也不是那種想法,術也不是因為那種想法才啟動,其實是……”
景年意識到自己越解釋越亂,反而還有點越描越黑的嫌疑,幹脆住了口什麼也不說了,任由一張白俊的小臉此時紅得像個熟透的番茄。
我是誰呀,我可是他們一千年以後才出生的人,思想再保守也比他們開放幾十倍,剛才隻是假裝貞潔烈女逗逗他,沒想到他還真上當了,那副嬌羞著急還無法辯解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樣子還真是受看,我忍不住又有了進一步的動作,想來在古代我變壞了,而且是很壞。
我鬆開緊抓的領口,又挪回景年身邊,兩隻忽閃著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抬頭望著他,嬌滴滴羞澀地說:“你貴為天子,必是人中龍鳳,我雖曾侍奉霄漢王左右,但如今已身陷龍遊,如若皇上不棄,奴家願休夫改嫁。”
景年聽了我的話後眼睛睜得老大,仿佛從沒見過我一樣,“看什麼看?別以為娶我很容易啊,我要的聘禮可都得準備齊全了,比如黃金萬兩,夜明珠千顆,六十四抬大轎明媒正娶,我住不慣皇宮,麻煩在市集給我安置庭院,宮女侍奉太麻煩,能找到三個人手湊齊一鍋麻將就可以了,最重要的就是廚房了,千萬別太單調,要五顏六色才夠新鮮,促進食欲,還有花園裏的花全要玫瑰,大朵大朵鮮紅的玫瑰,每日清晨你都要命人送我沾著初露並且已經將刺全部拔掉的玫瑰,懂了嗎?”
我一氣嗬成,很有成就感地看著已經被我徹底說暈的景年臉上那罕有的奇怪表情。
“可是,這……”景年欲言又止,一臉的不敢相信但又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然後很別扭地思忖起什麼來了,有些為難,又有些複雜的情緒在其中,臉上由紅變白又變紅。
我實在憋不住,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並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景年的後背,“遇見這樣的問題,直接拒絕掉不就好了嗎,哈哈哈哈……”
景年意識到自己是被耍了,紅紅的俊臉變得惱羞成怒,從石床邊站起身子,背對著我極其嚴肅地說:“朕喪妻之後向滿天繁星立誓,如若再娶,必是為了江山社稷,所以目前來說適合的人選隻有一個,就是春之國的千燦公主,想必獄卒已經跟你說過,千燦就是霄漢王的未婚妻,不過既然霄漢王已經娶了你,根據雲崖曆法,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娶千燦公主,對於這一點,我還要感謝你。”說完就拂袖離去了,隻留下我一個人背負著玩笑過後的沉重心情。
一個是不明緣由想要我命的妖月國大巫女,一個是奪走我初吻的被人稱為王的男人,一大清早我的體力就被耗盡,本是剛剛醒來,卻又沉沉睡去,一宿噩夢,翻來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