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海西岸 雲崖五國 第十二章 一個饅頭引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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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恐懼是如此耗費體力,經曆了九死一生的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醒來時又是清晨,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將前天吃的已消化的、半消化的和未消化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好生壯觀,原來自己吃了這麼多東西卻渾然不覺。
將那想也不敢想的恐懼化作穢物傾吐出來使身上輕鬆很多,沒想到當精神受到巨大摧殘的時候身體也是不堪重負的,會將能傾倒出來的東西都排出體外。
但當穢物被除卻之後,胃口裏就空空如也了,整個人又陷入另一種痛苦之中,“好餓啊,好餓啊,誰來救救我啊!”
我有氣無力地在床上呻吟。
“我總算死裏逃生,難道你們想餓死我嗎?你們這是虐囚,我要告你們!”我開始嚷嚷,聲音不大,卻在石牢的四壁間回蕩著。
石牢的門仍然關得嚴絲合縫,門外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我仰著脖子巴望了半晌也沒有半點動靜,很是泄氣。
我已經一天兩夜水米未進了,我怎麼來到古代以後三天兩頭地挨餓啊,我這是犯了哪路神仙了啊,怎麼懲罰我不好偏偏要來餓我,他怎麼知道我最怕這個啊。
我渾渾噩噩地爬下床,餓得腳都軟了,晃晃悠悠地來到牢門前,拚盡最後一絲氣力使勁砸門,邊砸邊喊:“我餓啦!我要吃飯!再不吃飯我就要被餓死了!”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門鎖有動靜了。
牢門被打開後進來兩個年輕的獄卒,“你總算醒了,怎麼那麼能睡。”其中一個略帶抱怨地說,“大牢睡得還舒服吧,從今天起你就得睡花房了,怎麼樣?高興了吧,那可比不上這大牢舒服,到處都是大糞味。”
我被他說得莫名其妙的,但有一點我應該加以反駁,就算睡在糞坑裏也比這大牢好,最起碼那也是自由的味道。但虎落平陽被犬欺,再怎麼說人家現在也是官爺,我隻是個小囚犯,讓我去哪我就去哪唄。
“聖上親自降旨讓你以後去喂花,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兩個獄卒就押解著我出了石牢,第二次走在那個幽暗的石壁走廊上,是要通向外麵的吧,裴永他們還在裏麵呢,我暫時有點自身難保,還沒有想出辦法救他們,希望他們不要出事才好。
當我們走到天牢那扇厚重的大門後時,就像第一次來時一樣,大門自動打開了,明媚的陽光刺入眼中,眼裏的淚珠都開始打轉了,上次以為是裏麵有人操控,但剛才在裏麵時也沒有發現操控者或是控製室,應該是在我看不到的暗處吧,在我看不到的暗處裏一定還有重重機關,於是我打消了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劫天牢。
“官爺,我聽說過喂豬喂馬,怎麼沒聽說過喂花呀?到底是讓我去做什麼呀?”他們一邊一個押解著我,一個不說話,一個總說話,我隻好問那個總說話的。
“豬和馬要喂,它們要吃飼料,花也需要給養,你就是負責給花施肥的。”他的話語中有不加掩飾的嗤之以鼻,我想喂花這活應該是古代人不惜待見的吧。
不就是給花草施肥嗎,本姑娘幹的來,心中安慰自己,什麼都好過天牢,伴隨著通貨膨脹自由更是無價。
“其實說來,咱們兄弟兩個也挺佩服你的。”年輕獄卒忽然話鋒一轉,“本來隻是普通的俘虜,說不定哪日交換戰俘你就刑滿釋放了,可沒想到你整日被關在大牢裏竟然有機會開罪皇上,得到他的‘特赦’,哈哈哈哈……”這回是愛說話的和不愛說話的一起在笑。
他們的話使我更加堅定“喂花”絕對不是個好差事,我哪知道我怎麼開罪他了,完全一個莫名其妙喜怒無常的人,本來是跟我稱兄道弟,又酒後亂性地吻了我,後來因為我差點被殺他又看起來關心備至,轉過頭來就讓我去喂花。
我有口難言,心中鬱悶,走過了不少亭台樓榭都提不起興致,直至一陣惡臭襲來,我方有所頓悟,喂花的肥料真不是一般的極品啊。
惡臭是從一個小院子裏傳出來的,很難得在一個偌大的富麗堂皇的皇宮裏竟然有個田園風格的小獨門獨院,小院子四周的植物都長得枝繁葉茂,累累的花朵和果實幾乎覆蓋了整個小院子,我心中唏噓不已,看那植物的生命力是何等頑強,在人類都快要被臭死的環境中頑強拚搏茁壯成長。
我估計錯了,我想回天牢,我受不了這濃鬱的味道。
兩個差人早已用衣袖將耳鼻捂得嚴嚴的了,“這裏就是花房了,以後這裏歸你了。”兩人說完就要離開,院門還沒打開呢。
“你們就不怕我跑了?”我納悶周圍怎麼一個看守都沒有。
“對了,皇上說了,如果你一天不回來,就殺一個俘虜,照這樣看,如果你二十天不回來那你以後就不用再回來了,因為跟你同時被俘虜的人都死光了。”他們說完就快步帶著小跑地離開了。
隻留下我一個人在生悶氣,可惡的景年,竟然用別人的生命來威脅我,想盡辦法束縛我的自由。
人都走光了,隻剩我一個了,我推開小院子的木門,這裏陽光明媚,鳥語花不香,是個活靈活現美麗精致的小院子,這裏沒有華麗的大理石來修飾,但木柵欄上爬滿的各式鮮花已經使人無法將美盡收眼底,小院子的盡頭是一間小木屋,木屋也是被紅色和綠色的植物完全覆蓋住的,讓我有種樹居的錯覺。
這個小院子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從院門直到小木屋之間是一個大大的汲滿有特殊味道的人畜排泄物的池子,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麼也有一個小學操場那麼大了,我要怎麼從院門走進屋裏這是個嚴峻到亟待解決的問題,因為這方形的池子四周已經長滿茂盛的植物,這些植物一看就是紮根極深,枝幹粗壯,我想我應該不是它們的對手,那我該準備一條船嗎?不知這池子有多深,我在周圍找了一根守著這麼好的環境卻無幸長成參天大樹的枯樹枝子試了試池深,還好隻是到自己膝蓋的深度,這說明即使有一天我不小心掉進去,也不會像陷入沼澤一樣溺死在這有天人合一境界的池子裏。
正在我冥思苦想要怎麼到達彼岸時,忽然聞到了一絲夾雜在這濃鬱味道裏的飯香,是食物的香氣,我絕不會聞錯,因為當我餓的時候,嗅覺會放大一千倍,四處搜集尋覓食物的訊息。
我立刻回頭衝出了院子,隻見一個穿著白色龍紋錦緞長衣的男人提著食盒,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向花房踱來,拿著別人的救命稻草竟然還走得這麼悠閑自在,我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狠狠地克製自己向對方來個猛虎撲食的衝動。
景年笑眯眯地望著我,在距離我足有七八步的地方就停下了,一副很滿意的樣子,“剛才朕還在想要如何在院外張口喊你,還好你已經跑出來了。”
“快點拿來吧你。”我終於忍不住衝了上去。
景年見狀大驚,甚至向後退了一步,轉眼間我已經衝到他麵前,一邊怒目瞪視著他,一邊雙手搶奪食盒,正在我想要齜牙咬他時,他一分神鬆了手,我順利地抓起食盒往回撤。
不知自己是不是被餓大了,被挨餓嚇到了,竟然護食到抱著食盒拚命躲回院子,本想完全不顧形象不管三七四十幾的打開食盒來個一頓猛塞,卻萬萬沒想到剛才衝得實在太猛,一個急刹車,自己是保住了,但為了使重心向後,兩手完全放開拚命向後使勁擺了擺才不至於掉進麵前的糞池子裏。
一籃子飯菜全卻全數掉進了池子裏,食盒的蓋子也被掀掉了,糞水麵上還漂著一個白白的大饅頭,望著自己釀的果,我咽了咽口水,蹲在池子邊,使勁用手夠了夠,沒有夠著,那個大饅頭還在漂著,看著看著,我抱住自己的肩膀,淚如雨下。
也許有一天我能聞慣這裏的臭氣熏天,我也覺得委屈,就算暫時得以離開牢籠,我也覺得委屈,即使身後有一雙眼睛正望著我的背影無限憐愛惆悵,我也覺得委屈……
淚幹時,已近晌午,周圍寂靜,偶有鳥鳴,四下已無人,隻有一雙鱷魚皮質的靴子倚靠在敞開的院門邊,穿上這雙特質的靴子正好能包住自己的雙腿,我知道這池子要怎麼過了——大膽地趟過去。
當把腿浸入到滿是穢物的池子中時,這是一種非常難堪的心情,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到,我快速地趟過了池子,來到小木屋前,快速地脫掉鱷魚靴子,把表麵淅淅瀝瀝的它留在屋外,走進小木屋,規模不大,一切從簡,但好在我的家具是全套升級過的,由石桌石凳石床升級為木桌木凳木床,桌子上有一套麻布製的土黃色衣物,應該是這的工作服吧,這樣也好,我還想過要不要繼續穿著紫翼薄紗拾草潑糞呢。
換上了工作服,躺在木床上,肚子太餓,沒法開工,一想起那漂在糞池之上的大大的饅頭,兩顆豆大的淚珠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嘴裏抿著鹹澀的淚水竟然睡著了,再醒來時日已西落正值黃昏,我惺忪著睡眼走出木屋,隔著糞池,看見對麵院門處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食盒。
我的眼中再次氤氳潮濕,似乎有霧氣伴著這暮靄沉沉,攪擾著我心上的一絲落寞和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