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碧落……  第七章 相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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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梅臨江於束望橋相遇,他意氣風發,一身明黃,卻是犯了色。我別過臉,裝作毫不在意。
    春日暖風和煦,梅臨江便隨著那暖意踏步與我並排而行,隨意言道:“昨夜皇上睡得可好?”
    “好,有勞皇叔掛心!”我邊應著邊暗自思忖,啞藥已灌,景和殿已派人把守,碧涯與端良王,該是未有聯係吧。
    端良王一如既往地幹笑:“既然皇上留戀溫柔鄉,那往後早朝的事,就由皇叔代勞吧!”
    他的意思明白直接,聽得我觸目驚心卻有小小的寬慰。他尋找一切理由隔阻我理政,卻也讓我確定了他不知我女兒身的事實。
    “傲雪怎會留戀於女子呢,皇叔多慮了!”我硬著頭皮拒絕。
    可聽了我的話,梅臨江依舊保持著他溫文爾雅的笑意,略走了幾步,當著我的麵,折下一株開得正茂的桃枝,受了震動,花團簇簇間粉香翩躚。
    父皇曾下令,宮中不得清掃積雪,因為我名——梅傲雪。
    父皇曾下令,宮中不得攀折花枝,因為母後閨名——花容影。
    梅臨江便這樣當著我的麵,折去那桃花朵朵,睥睨萬物地笑:“春已到了,雪都融盡了吧!”
    雪,盡融。
    我訕訕而答:“那以後朝中大事便要依仗皇叔了!”
    他點頭,帶著滿意,撫手離去。
    我立至橋心,看那溪流潺潺下我的倒影:暗紅的雲隱長袍將我的麵色襯得越發黯淡,忽而覺得好累,我咬緊牙關,告訴自己:“梅傲雪,你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對,我不能倒下,所以我回到景和殿,朝羲和斑駁地笑,看著他眉心濃濃的擔心揮手輕揚隻道:“退下!”
    羲和似有許多話語相詢,可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將話語咽如肚中,跪倒離去,我瞧著他的背影消失於眼際,內心卻帶著歉疚。或許他想問我讓他看守景和殿的原因,或許他也想問我與端良王交鋒何許,又或許,他會問:“陛下,你的臉色為何這樣不好?”隻是終究,我沒有給他一個詢問的機會。
    我打開門,跌撞進殿,本來端坐的碧涯一下起身便來扶我,我一把將她推開,她許是看著我橫眉的模樣終是未再堅持,隻是走過將殿門關好,“吱呀”一聲,而後屋中,卻突然靜謐得可怕。
    碧涯,該是梅臨江的人吧!那樣的武功,那樣的膽識,卻非要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卻也是難為她。
    我冷哼一聲,眯起眼上下打量起碧涯,既然她要做那可憐之人,那我便遂了她的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她的身旁,緊箍她的腕,她發出哼哼之聲,似要掙紮,卻又動彈不得,我張揚得意地笑:“你恨我是不是,你恨我是不是?你說啊?你恨我是不是?是不是……”
    她因我的話忽而一呆,未受禁錮的手那樣靈活一甩,我的臉頰便一個吃痛,繼而鬆開她手的刹那,亦給她一個巴掌,力道之大,她因此摔倒於地,一絲血跡於嘴角滲出。
    這樣的場景,似乎,很熟悉呢?
    不過數日前,我與淩霜……我肆無忌憚地淚如雨下,如此可笑,偌大皇宮,我唯有麵對著碧涯,麵對著我最不信任之人,才敢這般,不顧帝王儀態,哭得那般暢快淋漓。
    碧涯緩緩站起身,沒有絲毫猶豫,朝我直來,將我緊緊擁住,她輕輕拍打著我的肩,動作輕柔帶著節奏,任我的淚沾濕她的衣襟。
    哭得久了,終會累;淚,哪怕積得再多,也會幹。我放開碧涯時,瞧見她望向我的眸子沒有絲毫的嘲諷,唯有憐惜,與戚嬤嬤一樣的憐惜。
    我想我錯了,她不是梅臨江的人,可是,我沒有膽量賭這一賭。
    既然梅臨江認準了我沉溺於佳人,既然我不放心碧涯,於是,碧涯伴著我所有時刻,我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我練字,她站立於我的身旁為我研墨執筆;我舞劍,她便隨著至那桃花盛起的桃林,碧衣紅花,她梨渦溶溶,卻是佳人絕代的模樣;我與她對弈,她搖手推托,卻亦能將黑白棋子想殺得不分勝負;我騎馬,在她睜大雙眸驚恐的模樣間拉她上馬,隨即酣暢而笑……
    我們不相分離,隻為監視於她,卻又殊不知究竟誰在監視著誰?
    而那日,當胡太醫抖抖索索將藥碗奉上時,碧涯正為我梳理著頭發,她十指纖纖,穿梭於我的發間,隻在束起的刹那她的手略略有些停頓,待聽得秦公公在門外稟告的聲響,她方回神,迅速將發束起並於發冠綴上那南洋明珠。
    “進!”得了我的令,秦公公才進門通報胡太醫前來的消息。
    一聲“傳”,胡太醫帶著手下的太監端著那褐色的藥汁跪拜於我的麵前。
    “那是?”我不解。
    “回皇上話,一月之前您吩咐下官今日送藥來的!”胡太醫看出我的疑惑,忙解釋道。
    一個月前?藥?心中明朗:啞藥的醫效為一月。
    我不由自主朝著碧涯的方向望去,果然,她正死死盯著那碗藥汁,隻是神色依舊,辨不出悲喜。
    “放下,退了吧!”
    胡太醫秦公公紛紛離去,待得屋內隻餘我們兩人,碧涯便朝我,朝著那藥汁平緩而去,她沉穩地端起碗,碗至唇,於我意味深長地一望,我努了努嘴,可未發出任何聲響,她便那樣平靜地望我,不急不躁,可我卻躲開她的目光,隻是眼光的餘角瞥到了一滴清淚,從她的眼際滑落,震碎我心底的滿池漣漪。
    她仰頭的刹那,我猛然拂袖,湯藥盡灑,她卻依舊保持著喝藥的姿態,我抱住她,拚命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們一樣,皆是有苦難言,世人都道我是帝王,執手翻雲覆雨,殊不知,我背上擔子的沉重;宮人都道你獨攬聖寵,享盡榮華富貴,殊不知,你在我身側的無奈……我們一樣,不過皆是可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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