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惡魔和人
    齊雨處理過許多案件，短短幾個月的任職，他卻接手了許多各種各樣的凶殺案件。
    在學校學習期間，課本上有許多這樣那樣富於理論的知識。
    但是，當你自己去接觸的時候才會發現，理論的東西如果運用於實際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又比如中學時期，齊雨在中國上學。他永遠記得他的數學老師，五十幾歲的老頭，短小瘦幹的身材。看了幾本心理方麵的書籍，就自稱為大師，來判斷學生有沒有撒謊。他就吃過這樣的虧。所以對於心理谘詢師，大多是抗拒的，在他心裏，一個人難道真的能夠通過幾句對話，幾個映象就能判斷出一個人的心裏的想法？他覺得答案是否定的。
    一方麵看著雨夜屠夫吃驚的表情，一方麵看著於爺咄咄逼人的表現，他不禁翻了翻手裏的資料。這些推測資料上都已經給出過，後來的調查也證明，雨夜屠夫小時候曾輕言目睹自己的母親和鄰居家男主人交媾。
    這種事在他心裏無形的束縛，形成一道牆。在他心裏女人是不忠，不潔的。不過這些推測都是經過多方的推斷調查才得以證實。
    他打從心眼裏懷疑於爺是否有說的那樣神，人總是把不可知的東西看得高深莫測。
    另一邊的屋子裏，林曉彬拒絕說話，隻是瞪著於爺，眼神滿是仇恨。
    “好吧，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有證據顯示你和這位和你手法極其相似的家夥有聯係，他是你粉絲中的一個嗎？”
    林曉彬嗤笑一聲，他沒有回答。
    於爺沒有放棄，從包裏拿出兩張照片。穿著裙子的女孩，下半身赤裸血肉模糊，死相可怖，毫無血色的嘴唇大張，不斷有唾液從嘴角流出，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已經沒有生氣，帶著恐懼和無助看著一邊。
    “但是他比你更厲害，他沒有選擇在自己家裏殺害這些無助的女孩，而是選擇在公園裏正大光明的殺害。”於爺的聲音慢慢的低下來，沙啞的喉嚨發出蛇一樣嘶嘶的響聲：“他首先弄昏那些女孩，然後強奸他們，在他們醒來後，他會用尖利的刀子刺向他們的下體。比起你，他更加令人膽戰心驚，是名副其實的雨夜惡魔。”
    惡魔？林曉彬抬起頭，眼珠在眼眶裏打著轉，兩人彼此對視，互相判斷彼此所擁有的籌碼。
    這是一場令人身心疲憊的戰爭，於爺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林曉彬是不是會按照下一步他步的線行走。王亮已經有些難耐了，不是第一次審問犯人，卻感到了比平時還要巨大的壓力。他之前將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看這位雨夜屠夫的資料，每一張屍體殘缺不全的模樣讓他震驚。而且這件事情發生在他小學期間，對於僅僅8歲的王亮來說，林曉彬無疑是那段時間或者是那段時期影響力最大的惡魔。
    這時，站在外麵觀察的齊雨被拍了拍肩膀，他轉過頭，衝著來人禮貌的點點頭，是趙獄長。
    趙所長眼睛細長，是一個難得的美人的模樣，年過五十，看上去依舊風采照人。很難想象一位德高望重的趙獄長是一個美麗的女性。
    “怎麼樣？難嗎，需要我的幫助嗎，在這裏的犯人都很難纏。”苦笑一下，趙獄長眼角的細紋皺了起來。
    “趙獄長，他們可以的，我們在這裏等著就好。”齊雨衝趙獄長點頭表示感謝，其實他心裏沒有把握。
    “那好，就交給你們，有問題隨時可以問我。”
    玻璃牆的另一麵，林曉彬好像感覺到了有人的到來，朝著齊雨的方向瞥去。他忽然張開了一直抿得死緊的嘴唇，說出的第一個字有些破音：“他…咳…首先按照平時，會有些警官會非常禮貌的給我一杯水。熱乎乎的牛奶或者是冰涼的可樂，甚至於一杯啤酒。”
    於爺微笑了一下，衝王亮小聲說了幾句，王亮起身出去。
    現在屋子裏隻剩下了於爺和林曉彬兩個人，林曉彬似乎現在並不熱衷於看著某人，他隻是低著頭，等待屬於他的一杯水或者是一杯飲料。
    “林曉彬，如今你已經六十七了吧。”於爺好像隻是想閑聊，聽起來的語氣很隨和。
    林曉彬頓了一下：“嗯，我已經是一個一隻腳踏入墳墓的老鬼了。”
    “我在想你是否會想起那些被你殺害的女孩呢？那些年紀僅僅隻有十八到二十一歲年齡的女孩，如果沒有你，他們也許現在已經為人母親，擁有幸福的家庭…”
    “我懺悔過，我無時無刻不懺悔…”他此刻突然有些口幹舌燥，他看向門口，期待下一個那個年輕的小夥子會拿著一杯甘甜的礦泉水滋潤他火辣幹燥的喉嚨。
    於爺忽然笑了起來，那樣的突兀，林曉彬莫名其妙的煩躁了起來，他好像不相信自己，誰能相信呢？已經在這裏了二十幾年，每一刻他都在懺悔。痛苦的煎熬，每晚那些少女都會到他的夢裏來尋求報複。他已經六十七了，年過半百，他隨時可能在第二天早上清醒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地獄，周圍全是那些舉起手臂不停向他抓扯過來含著怨恨的少女。
    “如果你真的有心懺悔，為什麼會拒絕與我們合作，來獲得一個真正懺悔的機會呢？那些死去的少女也許不會因此原諒你，但是會有一些人會感激你，那些沒有遭受厄運的少女會因此對你感恩戴德。”於爺的腦袋裏的話語漸漸地清晰起來。
    林曉彬的身子猛地震了一下，他的眼睛出現幻影，各種奇怪的感覺冒了出來，那些無時不刻跟在他身後的少女正蹲在角落張開帶血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他忽然閉上了眼，他的表情是恐懼，害怕還有傷感。
    於爺的表情這一刻變了，語氣盡量變得柔和，整個人似乎馬上從一隻尖牙利齒的狼變成一隻溫和安全的小綿羊：“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我相信她們也是這樣的。”說到這裏，門忽然開了，王亮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在林曉彬的麵前。
    冒著熱氣的茶水衝疼了他的眼睛，林曉彬的眼圈很快濕潤了，他顫抖著伸出雙手握住那杯溫暖的茶葉，渾身上下一下子鑽進了一股暖流：“前些日子，我收到過一封信，我很久沒有收到過什麼東西，所以記憶非常深刻。信裏寫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描述著外麵自由的世界，美麗的幻影。”
    他喝了一口茶，濕潤了幹燥的嗓子，熱茶讓他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後來我又收到了一封信，描寫的是女人美麗的身體，但是好不露骨，好似在描寫一具美麗的塑像一番。當時我害怕了，這個人有什麼企圖？我便把信放在了一邊。每過一個月我就會收到一封信，你們應該知道了，不過很快我發現這些信裏描述的場景似曾相識。曾經我在和那些女孩在一起的時候，我幻想過我真正和她們在戀愛，當她們反抗的時候，忽然會有一種恍然夢境破碎的景象。後來信裏的描述和我想的一樣，變成了昏暗黑色的基調，每天都下著狂風大雨。”
    “所以他的信開始變化，你也發現了有些地方有問題，我覺得他應該會主動接觸你，你還記得什麼特殊的人嗎？”於爺迫切的詢問，每星期他們都有自由上網的時間，但是網絡上的瘋子不甚其多，很多人甚至為雨夜屠夫瘋狂，這種變態追求刺激的心理是年輕人的專利。
    “有過，一個我記憶非常深刻，在關於我的討論帖裏，一個網名叫做風起雲鑼的人一直每句話都在闡述我當時的心境，但是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在描述自己。”
    “他大概多大。”
    “應該隻有二十幾歲，是一個年輕人，他說話很帶著年輕人的口氣和語調。”
    問到這裏，於爺衝林曉彬感激的一笑，這是一個巨大的進展。林曉彬低著頭，握著手裏的熱茶，他貪婪的喝著杯子裏熱氣騰騰的茶水。苦澀的味道，讓他的眼睛酸澀發脹。
    “後來呢？”齊雨坐在駕駛座上，問王亮。
    “我們就走了，我想回頭寄幾本書給那老人，畢竟過去那麼多年了，那個惡魔也終究快變成一堆土。惡魔原來也並不可怕。”
    坐在後位不發一言的於爺，輕不可聞的小聲歎息：“他隻是個人，被惡魔蠱惑，卻深陷其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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