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瑟七弦 第五章 冰瑟七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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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爐的煙繞成迷幻的線,長老在密室裏閉目養息,卻怎麼也靜不下心。
他在冰瑟穀生活了百年,白清弦是他最倚重的族長人選,他辛苦教導她十餘年,終於成就那樣隱忍寧和的一族之長,卻不想,她的內斂離世,她的才華驚豔,她的寧靜雙眼與如花容顏,全部毀於一旦。
十多年前,自那個人來到穀中,冰瑟穀的未來全部改寫。
夜肅清,這被白氏一族列為禁忌的名字。
他不止一次暗示白清弦,這個孩子,將成為白氏一族的災星,可依舊無濟於事。她的一點一滴他都看在眼裏,他看著她長大,又怎會不明白她的心?這個孩子,帶給她太多太多。
或許若永久如此,也不算壞。隻是沒想到,她竟讓夜肅清重返世間。
沒想到,她竟在一夜間發白如雪,竟為她害瞎了眼。
那是怎樣的一種放手,這一鬆放棄所有。
兩年來他想盡各種辦法為將她治愈,可無論怎麼努力,她的身體依舊一日不如一日。
——塵世的人,都沒有人性。
他一直都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在聽聞夜肅清殺了顏紅醉時更甚。所以他采取了安排讓十三劍守在穀前,一旦那個人出現,必將其帶回永久禁錮。
——在冰瑟穀獲得新生,這一世,就隻屬於冰瑟穀。
“長老爺爺,您快去,族長姐姐不行了!”雨點般的腳步聲,陡然響起的呼喊,小暖來不及敲門,直奔密室,“他來了,他回來了!”
長老聞言,驀然起身,臉色煞白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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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飄零,夜肅清的手還沒離開白清弦的臉,身後已呼聲高起:“孽徒!”
他淡漠地回過頭目光漫漫掃過窗外所有人的臉,傾倒天下的威嚴。他的氣息寧靜而深遠,仿佛已與禦音閣融為一體,有那麼一刻長老看著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個外人。白衣如雪沾染了殷紅的血,長老看著他在風中翻飛的衣袂,那遺世獨立的神聖氣息,無法再邁出一步。反倒是十三劍先行上前,一字排列堵在殿門:“大膽逆徒,私闖聖地,驚擾聖長,罪當萬死!”
“私闖?”淡淡重複了一遍,夜肅清擒一抹犀利的微笑,緩步走到閣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驚擾聖尊的,不該是你們麼?”
十三劍大怒:“好生厲害的口才,此徒不除,天理難容!”強硬的請示,未等長老指示,陣勢已啟。
出腳隔開身邊的攻擊,夜肅清卻不出劍。他不能在她麵前用她教給他的技藝傷害她的子民,但他也不會束手待斃——長袖輕拂,身影微旋,雙手一抽一送,眨眼間將十三柄劍齊齊卷落:“夜某不知何為天理,隻知師尊容我,段不容他。”逐漸肅殺的語氣,竟如逐客令。
好一個“師尊容我”,好一個“不容其他”,一直沉默的長老終於開了口:“放肆!”他的雙眉因動怒而微微揚起,嘴角下垂,前所未有的嚴肅:“夜肅清,你若還自詡是冰瑟穀的人,就接受你應受得懲罰,留守藏書閣,永久禁足。”
“夜某雖然愛書,但我命由我,輪不到你們擺布。”公子神色淡然,目光幽遠與長老對視,仿佛一望無底的湖,“我想師尊不希望你我反目,夜肅清至今沒求過什麼人,現在,我請求你們離開。”像是要激勵維護什麼,他收斂了一切鋒芒,垂下眼仿佛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他突然轉變的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這樣的人,不像是十惡不赦。
麵麵相覷,十三劍不知如何是好,終一齊將目光鎖定在長老臉上。老人微微一怔,似乎也沒料到江湖中翻雲覆雨的“殺手之王”能如此退卻,心念一轉,命十三劍退下,繼又開口:“老夫不能理解,先是顏紅醉,再是一族之長,白氏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來回報救命之恩的麼?你師父雖然不是我親生,卻也形同骨肉,你害了我的孩子,又要我們走,究竟誰才是主人?你可知這些年她受了多大的煎熬?若你真為她著想,又怎將她害成這樣?
“夜肅清,老夫諒你年輕氣盛,自恃清高,亦知你不願長留此地,遂想與族長商議,有關你的處罰。”
長老並非蠻不講理之人,夜肅清讓步,他也退三分,可是白衣公子有些淒迷地笑了,風雪刮過迷亂了他的容顏,也迷亂了他輕如葉落的聲音:“師尊她……已經去了。”
天地一色,雪滿冰原,老人顫抖著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夜肅清沒有重複,隻如孤鴻般屹立在風雪中:“肅清對不住冰瑟穀,願受鞭刑以示愧疚,但在此之前,我不想任何人踏步禦音閣。”衣帶當風,步履輕浮,他恍若隔世的一個轉身,優雅而不帶一絲情緒。
然而,他的身影猛然頓住,在長老泫然欲泣的呼聲下,不可思議地回首。
“白冰!”這是一個名字。夜肅清的右手被扣住,稍事一動,便有可能武功盡廢。他看著身側戴著麵具的人,又看向徐徐與他擦肩而過的老人:“你這是何意?”
長老步入殿內,卻沒有回答他:“白冰,帶去執刑。”
“站住!”再無法低眉順眼,白衣公子厲喝,一邊用腳踢中白冰小腿骨,待他手一鬆,夜肅清向前掠去。
然而,突如其來的暈眩令他的身影再度頓住,白冰緊隨其後,押住他的手。
“你……”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夜肅清緊緊皺眉,卻不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