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簾卷秋風醉清歌 第十九章 又見穿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1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蘇伊……小蘇伊……果然是你!”
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再聽到這番呼喚。
聽到聲音,那仿如隔世的字眼,那以為早已經忘掉的名字,將左蘇刻在血肉的烙印那上麵的層層厚灰絲毫不剩地抹掉,露出了裏麵鮮活的痕跡,張揚著的過去回憶一克不少的重回腦海。
是啊!她是左蘇,因為占據著屬於左蘇的身軀;可首先,她卻是蘇伊,隻因她是來自千年之後的一抹異世魂魄。
這本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可如今卻被人煎皮拆骨赤裸裸地坦露在現世中,而這個人可會真的是她心裏想著的那人呢?
他引她進來,讓她打開卷軸,然後發現驚天之秘,他的目的是她想的那樣麼,為了確認——她,是她!
彷如慢動作一般,左蘇緩緩轉過頭來,瞧著已經到了身邊的來人。
目光怔怔的,裏麵的脆弱與遲疑清晰明見,梨花帶雨,雙瞳剪水,更是加添柔弱。貝齒含唇,咬得慘白欲破。臉上兩道溪流仍舊潸潸而下,似是要將當年欲流未流的淚水一次付之。
待見到眼前這人同樣是雙目含淚,動情之色明顯不比她少,心下猜測似乎得到了確認,左蘇眼中委屈更熾了,淚雨頓生猛烈。
用盡全身力氣去哭泣,讓她幾乎軟倒在那人身上。
來人見此,憐意、愛意更深了,拇指抖得厲害,輕輕抹去那眼角的水溢、臉上的水痕,掌心便珍惜地接著那一滴大於一滴的淚珠,那般滾燙,似要灼傷人心,如岩漿噴薄的感情讓他的心都跟住疼痛了起來。
他忙喊道:“不哭不哭!”
可這般叫著,自己眼眶中的淚水也不由自主地跟住落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這是他於人世最重要的寶貝啊!
淚突然如洪湧,以奔騰之勢澆灌著那顆早已經千倉百孔的心。
向來不哭的人,一旦哭起來,簡直是沒完沒了。最後,兩人幾乎是倒在一起的,這邊哭完,輪到那邊,那邊一哭,又惹得這邊的人不禁繼續淚流,總之就是遍地皆濕也還未盡。
直至身體脫水了,連哭都哭不出水來,哭的力氣都用不上來,這般慘況才算是停止了。
哭的聲音沒有了,書房裏忽然變得格外安靜,靜得煞是溫馨。
兩人都沒有出聲,左蘇窩在來人懷裏顯得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身體還在抽搐著以示大哭的餘波仍然未消,那人便輕撫她後背,動作溫柔,也順道理平了彼此心中的一萬個為什麼。
哭過的人麵相都不甚好看,左蘇也不例外。
新月似眉彎彎往下墜著;一雙流盼清眸此時紅腫猶如核桃;秀挺的瓊鼻染了大半頗得草莓之貌;而向來嫩若花瓣的櫻唇則半紅半白凹凸不平,甚至幾個齒痕瞧著甚是清晰;更不論那臉上縱橫糾葛的幾道淚水轍跡。
總的概括一句就是不能看,而左蘇深有自知之明,便將臉埋在那人衣襟裏,東邊扭扭西邊扭扭,誓不能讓自己這番模樣見證在這光天白日之下。
“——小傻瓜。”
從頭上傳來的聲音是陌生的,但那語氣語調於左蘇卻是萬般熟悉,溫厚慈愛,聽得她幾乎再度淚流。
陌生的身軀是她僅見過幾次的,但那當中藏著的卻是她銘記於心的靈魂,和她一樣,這人同樣是穿越重生的人物,而且與她,也的確是血脈近親啊!
命運無常也終是擋不住那血緣羈絆的呐喊!
沾濕的衣襟蒙住了幹枯的雙目,左蘇抿住嘴角,低低喚了一聲:“爹……”
“爹……爹……爸……爸爸!!!!!!”
猛然摟住身側的人,一聲重過一聲,一聲高過一聲,到最後竟然是嘶啞著聲音呐喊出來的,可見左蘇此時心情之激動的無可附加。
聽著這個多年未聞的稱呼,瞧著這般與舊日無異的依賴,左善人心中的激動同樣是不輸於懷中人的。
隻是經曆兩世、閱事長久讓他更能站穩陣腳、更容易平複心情,又想到若兩人再這樣不依不撓下去,恐怕天黑了都訴說不盡這些年來的事情,便打算由自己先開一道口子。
將左蘇耳邊的亂鬢拂至耳後,揪出那深埋的小頭顱,靠在近處,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左善人卻又愣了半響。
當年他離開的時候,她才十一,想不到那印象中精靈可愛的小女孩如今已經長到了最盛年華,而且那五官相貌簡直就是他心中最愛那人的翻版。如果不是氣質上差之甚遠,他幾可以為她終於入他夢中來了。
想罷,又不勝唏噓了。
對上一雙盈滿不理解的眼眸,左善人輕拍她肩,用盡此生最溫和的語氣說道:“小伊要聽聽爸爸這些年來經曆的事情麼?”
小伊?
還當她是小屁孩麼?
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後,已經沒有人再這樣喚她了麼。
雖然這樣埋怨著,但聽著這樣親切的呼喚,左蘇還是禁不住心中一顫,乖乖點頭。好似這時他們還在那個一家人一起建造的家中,尚是小女孩的蘇伊乖巧地坐在父親蘇琦的大腿上,眼睛亮晶晶的瞧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耳邊聽著不絕的攝影故事……
可是,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父親的身軀也不再是健骨朗朗,所以懂得進退的左蘇退去她眷戀的懷抱,站起身來的同時也拉起身邊的人。
見他不住地拍著在地上坐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腿腳,左蘇笑笑,將他拖到用來憩息的塌邊,按下他,然後半跪著,力度適中地給這位他至親的人好好按摩著。
地上還是一片混亂,彰顯著左蘇落入陷阱後的無措舉止,淩落的書本摞著這裏一堆,那裏一堆,書頁散到遍處皆是,某些上麵還沾染茶漬、一片水痕,隻是這些都被兩人同時忽視了。
然而還是有一樣東西是怎麼也不能落下的,左蘇移開幾步,彎腰拾起那副畫卷——今日一切的根源,遞給了父親,見他溫柔而珍惜地反複摩擦著,心中自覺安慰,感染了那一種情緒,便在父親身邊的地上坐了下來,頭輕輕伏在那膝蓋上。
抬眼瞧著前方,最後的碧螺春從茶杯中滴落,恰似此去經年,可是誰又想到,有些東西,盡管海枯石爛、滄海桑田還是依舊如斯,是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