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  爹地,媽咪會不會死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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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地,媽咪會不會死掉?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我正在寫一篇以金錢和婚姻為主題的專欄文章。我讓電話繼續響著,趕忙寫完手上隻完成一半的句子:“有人偷了我的信用卡,但是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報案。你可知道被盜刷的金額,通常比我太太花的少多了。”
    然後我拿起話筒:“喂?”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沉寂,接著聽到的話叫我終生難忘。一聽到那幾句話,我立刻胃部抽筋、心髒狂跳。“救……救……救救我,請救救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從辦公室跑回我家,通常至少需要五分鍾,那一天兩分鍾不到我就衝進了家門。進到家裏,發現孩子們蹲在廚房地板上,七手八腳地把麥片倒進一個不鏽鋼碗裏。5歲的老大斯蒂芬抬頭問我:“爹地,媽咪會不會死掉?”
    客廳沙發上躺著我結婚九年的妻子蕾夢娜,她的左腿有一道恐怖的傷口,地毯上一攤血跡。她的兩眼迷惘空洞,喃喃地說:“今天是星期幾?是星期一,對不對?”
    事實上那天是星期五,正確日期是1992年4月10日。我們開始被迫踏上一條毫不願意選擇的道路。
    直到那天之前,我們的人生就像一籃甜美多汁的櫻桃,頂多偶爾出現幾顆麻煩的果核而已。三年裏,三個孩子接連來報到,雖然辛苦了些,可是我們快樂得不得了。有時我還跟太太耍嘴皮子:“三個孩子雖然小,又不好照顧,但是我們比有300萬財產的人更滿足。”她好奇地問:“為什麼?”“因為有300萬財產的人還想要更多!”
    笑話歸笑話,我們真的非常幸福滿足。我們擁有所夢想的一切:親密的家庭,越來越好的婚姻。我寫的第一本書剛找到一家著名出版社同意出版,更是錦上添花。
    1992年1月初的時候,美滿的情景開始出現一些變化。有時半夜醒來,我發現蕾夢娜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我問她:“怎麼啦?”她回答:“沒事,我隻是睡不著。”
    過了一陣子,她終於對我坦承:“我幾乎完全睡不著睡覺,我一直在想我家的遺傳性疾病。”
    這病叫做亨丁頓舞蹈症(Huntington’sdisease),是一種罕見的神經性失調症,它會引發智力與身體機能的嚴重退化,失去自主能力的病患,最後將在療養院和各種維持生命儀器下溘然病逝。蕾夢娜從十幾歲起就常常因這夢魘而恐慌戰栗。“我父親溺斃前已經得病,而我得病的幾率是50%。”在婚前交往期間,她就已經把家族病史告訴了我:“我想在我們有……有更進一步的進展前,你有權知道這些。”我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我很想有一天能跟你結婚,蕾夢娜,我愛你。”然後,我就把這個有著奇怪名字的病忘到九霄雲外。我們還正當青春年華,我深信我們是打不倒的無敵鐵金剛。
    當蕾夢娜連生三個健康的孩子之後,她六個兄弟姊妹中已有三個罹患亨丁頓舞蹈症,她開始擔心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亨丁頓舞蹈症的初期症狀包括:失眠、易怒、偶發性動作遲鈍,甚至對甜食的極度渴望。
    意外發生的那天早晨,她8點鍾起床時感覺頭暈。當她站著正要穿上家居服,就失去知覺、不省人事了。摔倒時,她的腿重重撞擊到木製床框的尖角。
    我迅速包紮好蕾夢娜的傷口,然後走向廚房。老大斯蒂芬正在攪拌麥片,他2歲的小弟在麥片中加了一大把鹽巴。我問斯蒂芬:“媽咪是怎麼回事?”
    他回答:“我不知道。她發出奇怪的聲音,說話也好奇怪。她還以為我是她的爸爸耶?”
    我把三個寶貝孩子緊緊摟進懷裏。3歲的女兒瑞秋老成持重地說:“也許我們應該告訴耶穌,他也許會做一些幫助媽咪的事。”我把懷裏的孩子再摟緊一些,大聲祈禱:“親愛的上帝,請你讓媽咪一切沒事。感謝你一直都在這裏陪伴我們。”
    “爹地,”瑞秋輕輕拉拉我的耳朵,“我們現在可以吃倒(早)餐了嗎?”看著孩子們大口吃著冷麥片,我趕緊打電話給住在附近的父母:“媽,我還不清楚蕾夢娜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她的狀況很不好,你可不可以幫我暫時照顧孩子?還有……可不可以請你為我們禱告?”接著又打電話通知蕾夢娜的母親,半小時後她趕到我們的住處,帶著樂觀的笑容,又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但是當她聽到蕾夢娜反複地問她:“你確定今天是星期五嗎?不可能啊?”進門時的笑容便消失不見了。
    我站在客廳翻著電話簿,找尋我們家庭醫生的電話號碼。蕾夢娜突然身子蜷曲,頭向後仰,嘴裏發出痛苦的哀號,她的臉色灰白,五官糾結,然後砰然一聲摔倒在地。我衝過去翻轉她的身體以免她被異物噎到,我大叫:“快叫救護車!”地板上的蕾夢娜手腳亂揮亂踢,幾乎窒息的她掙紮著要吸一口氣。我抓住她的手臂以防她傷到自己,心裏驚慌惶恐地呼求:“哦,主啊,求你,求……”
    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癲癇發作,而以後還有好幾百次類似的情況。
    我們坐著救護車在繁忙車陣中穿梭,趕往鄰近的城市,90分鍾的車程裏,我望著身旁不省人事的愛妻,意亂心慌。我才不介意這趟救護車收費會有多貴,我擔心的是,打從高中起就深愛的甜心仍然昏迷不醒。這是亨丁頓舞蹈症的開始嗎?或是一切的結束?我緊握她的手,一旁坐著的護士是我自小就認識的朋友,她也是基督徒。我對她說:“還記得我曾經訪問過琳達•郎絲黛(LindaRonstadt)嗎?她告訴我:‘我決定終生不結婚,因為婚姻中痛苦的幾率太高。’我……我想我現在終於了解她的意思了。”
    我那朋友輕輕按住我的手說:“可是,你也就會錯過世間最深的喜樂了。”我默默啜泣,任憑眼淚滾滾流下。
    到了醫院,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檢查。什麼計算機斷層掃描、腦波掃描,以及一大堆所有你能想得到的掃描檢查。住院第四天早上,蕾夢娜還開玩笑地說:“他們掃描我的腦子,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嗎?”我笑著彎下腰親了親她。其實檢查結果並不樂觀,所有的醫生、心理醫生和神經科醫生,看法都不一樣。有一個醫生說:“這絕對和亨丁頓舞蹈症無關,我認為她這次發作的是假性癲癇。她會痊愈,沒啥問題。”另一位資深心理醫師則指出,蕾夢娜在8歲時曾目睹父親溺斃,現在是舊創複發:“這叫做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需要進行心理谘商。”
    返回我們家小鎮,家庭醫生給蕾夢娜的診斷是重度憂鬱症,需要服用抗憂鬱藥。我拿著處方去藥房買藥,熟識的藥劑師把我帶到一旁指著藥瓶悄聲說:“菲爾,這些藥丸就是終結我上次婚姻的劊子手之一,我太太自從吃了這藥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隻能告訴你,千萬別讓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我原以為離婚就可以解決問題,但是我錯啦!”
    蕾夢娜服用抗憂鬱藥幾個星期後,情況似有好轉。我的老板善解人意地恩準我在家處理編輯工作,而我的書《親愛的,我把孩子悶到水裏了》(Honey,IDunkedtheKids)也潤飾完成。書中有一章叫做“意外,意外”,我提到我的小兒子傑弗瑞,他在姐姐出生後51個星期就追著來報到。“人生的意外,永遠有上帝的恩典陪伴。”這是我寫在書中的一句話。
    我完全不曉得接下來的日子,我必須緊緊抓住這句話,才能找到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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