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可真是什麼人都有，嗬，男人，女人，日本人，還有……斷了脊梁的人。”
    豪樂歌舞廳仿佛是一堵牆，隔絕了亂世的硝煙，隔絕了家仇國恨，這裏比起娛樂的場所，似乎用天堂來形容才貼切，在這裏，中國人和日本人沒有了掠奪與壓迫，男人與女人早不被什麼“授受不親”束縛，倒是隻有一種——窮人和富人。無論你是否相識，隻要女人的旗袍華美奪目，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隻要男人的西服筆挺，最好身邊在挽一個同樣得體的女人，便不會有人冷落你，不然呢，就像站在大堂前台的那兩個男人一樣，襤褸的工裝褲，磨白的外掛，他們隻能局促地站在那裏，隻能羨豔地看著眼前的榮華，就連剛才還被客人摔了耳光的服務生，走到他們兩人麵前時，也會不屑地瞟一眼，然後挑挑眉角，輕蔑地走過。
    “嘿！死小子什麼眼神，我……”“咳咳，老劉，注意身份！”李為忠無奈地拉住了老劉的衣袖，另一隻手輕輕地揪了揪衣領，提醒老劉這是在哪裏。老劉一時語塞，伸手摸出了一包香煙，點燃抽了起來。李為忠看了看手表，回身笑著問向前台接待的小姐：“小姐，不好意思，我們和白月小姐約好了今天來調弦的，您看——這已經過了點了，是不是再去個電話請一下白小姐，還是……”“煩死了，人家白小姐也是你們這等人請得動的？！”李為忠哈著腰連連稱是，慢慢地轉過身去，沒好氣地對老劉說：“虧你還能抽得慣，以後別嫌我的煙怎麼的啊！”李為忠白了一眼老劉，視線回到不遠處的旋轉樓梯上。
    李為忠突然間好像看到了什麼，從背後狠狠地戳了戳老劉，“嘿！你看是誰！！”劉高警覺地盯著旋轉樓梯上下來的人。
    高筒軍靴。
    草黃色軍褲。
    32式軍刀。
    帝國聖戰戰徽。
    這……
    中川北哉！
    他來這裏幹什麼？
    二人轉身靠在前台上，假意研究桌麵上擺放著的座鍾。
    中川北哉？豪樂？他來這裏，還穿著軍服，究竟是為什麼？
    兩人用餘光撇著中川遠去的背影，趾高氣昂，就像一個勝利者！連他的影子，也拖得那麼長。
    劉高抬起頭，用手肘碰了碰李為忠，擰著眉頭低聲問道：“老李，你說這小鬼子來這是幹什麼的啊…”李為忠沒有作聲，搖了搖頭，把座鍾輕輕地放回了原處。二人轉回身去，沉默著。
    行駛的黑色轎車中。
    中川的手支在軍刀上，目光定在刀柄的文案上，細細地回想著剛才的場景，常年任職於特務機關的敏銳的嗅覺，讓中川察覺到了一絲的異常。卻又說不出這異常出在哪裏，白月的房間？歌舞廳老板？歌舞廳？那兩個平民？還是…？中川的思緒有些混亂，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仰頭靠在了皮質的背椅上，摘下了一隻手套，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決定暫時不去考慮這些。
    或許……是我多心了吧。
    豪樂歌舞廳。
    白月款款的從旋轉樓梯上渡下，第一眼便看到了前台沉默著的二人，身子一緊頓在了那裏。
    怎麼是他們親自來！上頭不是說……
    不做過多的耽擱，白月繼續微笑著走下樓去，順便和身旁走過的客人寒暄著。
    “呦，讓你們久等了。走吧，琴在樓上，你們隨我上去。”白月在距離李為忠二人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睨視著二人，說完話便頭也不回的徑自向樓梯走去。李為忠和劉高二人哈著腰稱好，也快步跟上。
    三人進屋後，白月向屋外掃了一眼，疾速地關上了房門，將門反鎖。
    “劉站長，李科長，你們也太冒失了吧？!親自來這裏，若是暴露了怎麼辦？！這地方人多眼雜……”“白月！”李為忠打斷了白月，神色凝重的繼續道：“白月，你說的我們知道，不過這次要交托你的任務，分量之重非同小可，除當事人外，對其餘的人員一律保密！”白月看著二人深鎖的眉頭，心中一沉，仿佛有座無形的大山壓在她的肩頭。
    ……
    白月點了一支煙，看著窗外二人離去的身影，又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折疊成小塊的文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煙頭輕輕地按在紙上。
    煙霧緩緩地升起，越來越濃，直到泛起火光。白月輕輕地放手，看著殘餘的紙頁在火焰中掙紮，直到化為灰燼。
    J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