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之後的幾天裏，我再度恍惚起來，因為他沒有再找過我，也沒有像我想象中的給我打電話，或發短信。有的時候自己會瞎想，其實他並沒有對我說過任何承諾的話，也沒有對我的感情表示過任何回應，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或許他會對我說那樣的話，做那樣的舉動，是因為我對他的愛。正如他所說，我還年輕，還擁有美好，一個年紀如他的人，能得到這樣的愛慕，總歸是值得歡喜，或許是這樣吧。
    尤其在這樣陰沉的天氣下，心情更容易走極端，那麼一點點不滿我的火就整個竄了起來，我對一個負責草坪的幾個人吼了起來：“我那上麵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看不明白嗎？你們怎麼辦的事兒！這都耽誤多少天了，到時候不能按時交工你們誰負責任？”
    大概沒有人見過我發這麼大的火，整個暫時辦公處裏鴉雀無聲，幾個小姑娘低著頭，委屈的不行，
    這時候傅皓明拿著一疊文件走進來，掃了一圈屋子裏的人：“這是怎麼了？”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潑婦的狀態有些窘迫，我更加不安，於是我狠狠的抓起桌子上的文件：“我工作室還有資料要做，先走了。”說著我就衝了出去。
    上車後，我試圖開車離開，卻發現車怎麼也打不著火。我把鑰匙一遍遍擰著，車子就是毫無動靜。我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我把頭發整個散下來，不顧淩亂與否，我不住的往後捋著，心情異常煩躁。突然有人敲著我的車窗，我回頭看，居然是傅皓明。於是我下了車。
    他問：“車壞了？”
    我點了點頭。
    他沒有問我太多多餘的話，直接坐到車裏，試著打了幾下火，然後下車。熟練的將我車的前車蓋打開。裏麵散發出來的熱氣，讓我胸口更加煩悶。
    他對著裏麵檢查了一會，就已經滿頭是汗，我有些不忍，問道：“怎麼樣？”
    “需要找人來修。”說著，他把蓋子放下。從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簡短的幾句話似乎就把事情搞定了。
    “抱歉，又給你添麻煩。”我說著。
    “車就先放這吧。你要去哪，我送你過去。”
    “車就這麼放著？”
    “你把車鑰匙給我，修好後還給你。這兩天如果工地這邊有事，我過去接你就是。”
    “謝謝，真的不用了，我的車是有保險的。”
    “保險公司哪裏負責這種事情，況且你的車需要好好修檢一下，否則出事非同小可。傅華有跟幾家汽車公司合作，算不得麻煩。車鑰匙給我就是了。”他的語氣讓人難以拒絕，這是他慣來的風格，我早已習慣。
    於是我把車鑰匙給了他：“車的相關資料都在副駕駛前麵的整理箱裏，需要什麼直接拿就好了。”
    他點了點頭，幫我把車鎖上，示意我上他的車。
    “你要去哪？”
    “回工作室。”
    “著急嗎？”
    “並不。”
    “那你先陪我去法院遞份材料，然後再送你回去。”
    “好。”
    路上他突然問我：“工作太辛苦？”
    “嗯？”
    “你最近狀態欠佳，可是因為工作關係？”
    “不是。”
    他沒有再追問，我心存感激。
    “或許什麼時候需要幫助，力所能及我會盡力而為。”
    他的語氣永遠是那麼平淡的，平淡的讓人幾乎忘了我發火是為了什麼。
    “嗯。”我點了點頭，此時火氣已消。
    到了法院之後，他自如的把車停在了法院的停車位：“在這等我。”說著他便下了車。
    我看著法院莊嚴肅穆的大門，竟忍不住在想：他今天會在嗎？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被他這樣遺忘，卻還是心心念念。
    果然現實世界並非言情小說，我們本就不是有緣人，直到我和傅皓明離開，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下午回到工作室，我也很難集中精力，被肖祺訓斥了好幾次。終於坐回自己桌子麵前，突然手機震動起來，是我不認識的電話。我隨便接了起來。
    “喂，你好。”
    “喂，小雨。”
    是他。
    我火氣瞬間被他平淡的語氣成功挑起，我生怕我會突然跟他發起脾氣，於是我用極度官方的口吻說：“抱歉，我在工作，有什麼事情等我下班再說。”
    說著我便掛了電話。
    到了晚上，手機在度響起，我沒有接。我想讓他知道我也是有脾氣有感情的動物。
    然後，他又再打。我依舊不理。他再打。
    然後，手機安靜下來。
    我的心突然有些抽搐著難受，原來他對我的耐心也僅此而已。
    晚上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遠遠的就看見他的車停在我房子門口，車燈還亮著，隱約看得見他坐在裏麵。
    於身我快走幾步，故意忽視他的存在，用最快的速度找鑰匙開門。鑰匙剛剛插進去，他的手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小雨。”
    我回過頭去看著他，毫不掩飾心情：“找我有事？”
    “抱歉。”他滿是歉意。
    “不必。您忙您的，無需跟我道歉，我算不得您什麼人，沒資格。”
    “小雨！我知道你在跟我生氣。我很抱歉這兩天實在忙的不可開交，省裏突然有事讓我緊急出差，沒時間，也不方便給你打電話。”
    “不方便？有什麼不方便的？就連一條短信的時間都沒有嗎？”
    “可⋯⋯我並不知道你的電話。”
    我一楞。是啊，他的電話我爛熟於心，可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我的號碼。
    “這能算理由嗎？那你現在是怎麼知道的？”我依舊想要給他定罪。
    “我人不在本市，拿什麼理由問你的父母。今天我才落地，便給你父母打電話，說是有禮物帶回來給你，才問得號碼。”
    他這個人的確如此，謹慎的一塌糊塗，或許是職業關係，任何會給人遺留下嫌疑的事情他都仔細小心，能不做便不要去做。
    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們的一切都要在隱秘中進行。
    “不生氣了？”他見我不說話，便問道。
    “並沒有。此事錯在你，無可厚非！”我使起小性兒來。
    他見我語氣和緩，終於不再緊張，笑道：“我來承擔罪過。”
    “禮物呢？”
    “什麼？”
    “你不是說給我帶了禮物？”
    他笑了起來：“在車上，走吧，我拿給你。”
    我跟他回到車上，他打開車內小燈，拿給我一個不大不小的東西，我打開來看，居然是一部手機，我詫異的看著他，他才說著：“回來的時候我在機場看到了這部手機，覺得很漂亮，也很適合你，便買了下來。裏麵已經有一張卡，我的號也存在裏麵，下次若再有這種事情發生，我們也不至於聯係不到彼此，你也就不會再找不到我了。”
    我默默的收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他把一切都想好，也計劃好了。如果我沒猜錯，今天他用來給我打電話的那個號，就是個新的，那種在小商販手裏買的手機號，任何人都無法抓到痕跡。
    雖然我也不想讓其他人發現，雖然我也沒有準備好讓任何人知道，可他這樣把所有事情做的如此天衣無縫，我還是被傷害到。
    這時他輕輕在我的頭上親了一下：“小雨、抱歉。”
    “你好像一直在跟我說這句話。”我抬頭看著他。
    “因為我確實想對你說。我當真再想不到其他的詞更合適。”
    “我以為你是律師。”
    “如今你是法官。”
    他這一句話足以讓我感動。
    我淡淡的笑著，他的氣息在暗夜中像是一股擁有無盡吸引力的魔法，時空如同凝結，他俯身過來，近在咫尺。當他的唇覆蓋下來，我的意識在他柔和的吻裏開始消散。
    我的手輕輕扶著他的手臂，試圖用最原始的感受回應他小心翼翼釋放的溫度和熱情，
    下一瞬間我們彼此在情迷中爆發出來，當他的手撫摸著我披散在身後的長發，我的心瞬間柔軟了下來，那一刻幾乎成為一種永恒。
    當我們從彼此懷中分離，我才發現我臉上如火如荼的灼燒，他寬大的手掌輕輕滑過我的臉，我竟看到他靈魂深處強烈克製下的欲望。
    他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有些沙啞：“太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三年的留學生活，我並不是不知道他在克製什麼，我們都已是成年。但我還是選擇把腳步停止在這裏，對我，對他，對我這份情感的尊重。
    “嗯，你也好好休息。”說著，我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帶上他那一瞬臉上泛起如孩童般的羞澀，下車。
    他示意我先走。於是我回到家中，看著他的車遠離，我才坐回在沙發上，輕輕撫著胸口，還能感受到強烈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