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派對一直開到很晚，岑瑾不知怎麼回事，沒喝多少就已醉了。我陪著她到一樓客廳邊的沙發上坐著。她向來酒量很好，大概今天的香檳洋酒太過高級。
    雖然她還能保持清醒，但實在是擔心她這個樣子是否能繼續開車。
    客人慢慢散去後，徐子碩過來慰問我們。他脫去了西裝外套，領帶鬆鬆的掛在脖子上，白襯衣領口的口子解開著，眼鏡也摘掉了：“你們還好嗎？”
    我抬頭看著他：“嗯，我沒什麼事兒。”
    岑瑾邊撐著額頭邊擺手，聲音虛弱：“我也沒事兒。”
    徐子碩皺著眉頭看著她，燈光昏暗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安的看著她：“她坐一會應該就可以了，隻是這樣大概沒法開車了。”
    “你會開車嗎？”
    “我會，可我才回來，還沒有國內的駕照。”
    岑瑾扶著沙發扶手站了起來，身子沒有晃，步子卻是飄的：“我都說了我沒事兒，放心吧。”岑瑾邊說，腳下都有些飄忽。我忍不住想扶著她。
    她最不想在這種場合表現失態，她曾說，讓人攙扶是一種示弱。
    徐子碩伸出手對她說：“車鑰匙，我從你們回去，明天我再開她的車去接她。”
    “這方便嗎？不然我們打車，我送她回去就行。”我問道。
    “這麼晚了不說，明天她還要上班，沒車不行。”不知是不耐煩還是什麼，他語氣竟有些火，不像他的紳士風度。我被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岑瑾完全沒有理她，自顧的繞過他身邊就想走，被他一把拉了回來：“行了。你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薑雨的安全。”
    她按著太陽穴，站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把鑰匙遞給了他。
    送我們回去的時候，岑瑾坐在副駕駛座上，用胳膊拄著車窗，我不知她是否還清醒。
    徐子碩也一言不發，車裏連音樂也沒有。我第一次希望車裏麵隨便有點什麼音樂也好，即使是周傑倫的雙節棍也比這樣凝滯的安靜要好太多。
    終於到了岑瑾家的時候，我幾乎睡著。
    我和徐子碩送她回了她的小公寓，本想今晚我就在這兒陪她，左右我現下也無事可做，但她一直堅持不用，見她已經清醒許多，我也就安心下來。
    徐子碩送我回家的路上，我試圖寒暄：“我都不知你與岑瑾感情這麼好”
    他一隻手靠著車窗，右手扶著方向盤，白色的襯衣袖子挽到胳膊一半。
    聽了我的話，他反應了一會才慢慢回答：“畢竟比其他人早熟悉許多，認識彼此的時候還是最原始的樣子。”
    說著，他轉頭看了看我，笑道：“你和岑瑾不也是如此？如果你也在我們公司，我們三個會是感情最好的。”
    他說話時雖然笑著，卻感覺那樣疲憊。不知那疲憊從何而來。
    我不再說話，我想他需要些安靜。
    送我到家後，我答謝，他隻點了點頭，我正下了車打算關門的一瞬間，他看著我說：“薑雨，很高興看到你回來。”我一楞，對上他眼中的認真和純粹，隨即微微一笑，關上了車門。
    回家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已經睡了，我躡手躡腳的回了房間。或許是時差的關係，我竟一點困意也沒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過了多久才睡過去。
    第二天媽媽叫我起來，她怕我時差會一直混亂下去，便早早的久把我叫起來。洗漱的時候突然想要不要給岑瑾打個電話，也不知道她起不起得來。
    “喂，薑雨嗎？”
    聽她的聲音倒是清醒的很。
    “嗯，起來了？”
    “起來了，放心吧。先不跟你說了，我得準備去上班了。有時間給你電話。”
    說著就掛了電話。
    我突然有些空空的，我想，我也得趕快找個工作了。
    吃早飯的時候跟爸爸媽媽提起來，爸爸問我：“想好去哪工作了嗎？”
    “不知道，找找看吧。”
    “用不用幫你找找人，我認識的⋯；⋯；”
    “哎呦，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先自己找找看，找不到合適的再勞煩您大駕。”我打斷了爸爸的話。
    爸爸放下手中的牛奶：“當年你非要到顧暉那去學法律，拚了命的考進去了，才學了一年又要轉係，轉到經濟了，又跑去學什麼建築。你到底想好以後做什麼沒有。”
    我笑了笑：“多學些知識，也不是壞處。不過我現在隻有經濟和建築的畢業證，法學就不算了。”
    爸爸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我心中的罪惡感又萌生了起來，爸爸這樣寵我，我卻一露任性。我從一個專業，換到另一個專業。
    可校園裏有他存在的空氣，都讓我無法呼吸。終於，我選擇了離開，離開的越遠越好。
    隻是，兜兜轉轉，我還是回到了原點。
    於是，我裝作不經意的問起：“最近怎麼都沒有見到顧暉⋯；⋯；叔叔？”
    媽媽在身後邊洗碗邊說：“省裏有個案子，他去聽審去了。昨天晚上他還打電話問你來的。”
    “問我什麼？”
    “問你回來怎麼樣唄，我跟他說你跟岑瑾出去了，還沒回來。他說等他回來了再請你吃飯。”
    “嗯。”我說著，邊把雞蛋放進嘴裏。
    中午的時候，岑瑾給我打電話約我去她們公司附近的餐廳一塊吃飯。徐子碩也在。
    我到的時候，他們倆已經坐在一起，見我進去徐子碩招手示意。
    飯間我提起要找工作的事情，徐子碩問道：“我都忘了問你，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我拿的是雙學位，金融管理和建築。”
    徐子碩一臉吃驚：“好大的專業跨度。”
    我再次無奈：“我在國內上大學的時候本來是學法律的，後來想轉專業，當時能轉的專業就隻有經濟了，再後來我申請了去美國的交換生，但實在對經濟真沒什麼興趣，於是就又多學了一個專業，這就是為什麼我比你們都晚畢業一年。”我喝了口紅茶，“大概就是這樣。”
    徐子碩邊聽著邊點頭，思索著：“你們學建築的，園藝是否也沒問題？”
    “怎麼？能不成你家要建園林？”
    “當然不是。”徐子碩回答著，臉上隱約一種奇怪的表情，稍縱即逝，“一露有一個好朋友叫肖祺，你昨天應該有見過她。她是學園林設計，現在有自己的工作室，很正規，聽她提及似乎缺人，你可以先到她那去做一段時間。她認識的人較多，你若不想在她那做，讓她給你介紹其他的地方也是好的。”
    我心裏頓時歡喜起來：“真的嗎？”
    “當然。”
    其實我最初便是想學園林的，可美國學園藝林的大學少的可憐，而且這種東西還是歐洲要好些，美國的建築學確實也是世界知名。最後衡量決定，還是選了建築。
    如果能有機會去園藝工作室的話，當然好。
    岑瑾也替我開心：“肖祺人很好，不過是個工作狂，給她上班可要小心哦。”
    我笑了起來：“你還不了解我，我最不怕的就是工作狂老板了，倘若上司慵懶輕鬆，我反倒覺得無所事事。”
    吃過午飯，他們便回去工作。
    下午我接到一個電話，我才回國不久，知道我電話的人屈指可數。
    “喂，你好，是薑小姐嗎？我是肖祺。”我果然猜的不錯，徐子碩做事的確有效率。
    “肖祺小姐你好，我是薑雨。”
    “徐子碩跟我說了你的情況，請問你有簡曆和相關資料在身上嗎？”她直奔主題。
    “有的。”
    “那好，請問你待會可有時間？”
    “有。”
    “那一個小時以後，發麻你帶好你的相關資料和簡曆，到我的工作室來。我的地址待會我會短信給你。”
    “好的，沒問題。”
    “好，一會見。”
    “一會見。”
    說著，我們便掛了電話。我忙回家取了畢業證書和簡曆，又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她的工作室。
    她的工作室並沒有在寫字樓，而是在市郊處的一個小別墅裏，那裏是一個別墅群，好像入住的人並不多。她的那一間在最裏麵，跟其他的別墅不同，簡單幹淨，別具一格。
    門並沒有關，我走了進去，客廳中間一個長長的園林用的模型桌，往裏是工作區。
    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一女孩背對著我，邊畫邊講些什麼。員工不多，卻井井有條，這哪裏像那般年輕的老板建立的工作室，說是公司還差不多。
    離門口較近的一個人回頭問我：“請問您找誰？”
    “你好，我約好了跟肖小姐見麵。”
    這時坐在中間講解的人站起來回頭看我，她就是肖祺。
    她看到，忙從那一堆人笑著走到我麵前，伸出手來：“你好，是薑小姐吧。我是肖祺。很準時。”
    我跟她握了握手：“你好。”
    “上樓吧，我的辦公室在樓上。”說著她回頭對她的員工說：“你們把那個圖紙按我說的再重新做一下。”
    於是我跟她上樓。她的辦公室很大，同樣有一個模型桌在中間，然後是她的書架，工作桌，桌子上淩亂的圖紙。這才是工作室的樣子。
    “抱歉，有些亂。請坐。”她自己坐回工作桌後麵，示意我坐在對麵的椅子上。
    我坐了下來，把簡曆拿了出來。
    還沒等我開口，她便說道：“薑小姐，我這個人說話直，你別見怪。首先我先說明，我這個人做事講究效率，對員工和工作的要求很高。我聽說薑小姐是留美的高材生。但在我這，我不注重這些。該是你做的事情，我希望你都能按時完成。你自己工作效率不夠，加班加點的話不是我的責任。倘若薑小姐工作能力有問題的話，不管是不是徐子碩的朋友，我都不會留情麵的。薑小姐，明白嗎？”
    她這一番話下來，語氣不急不緩，掌握的剛剛好，表情依舊微笑，沒有任何威脅的態度，但句句話都夠分量。
    我心中忍不住讚歎。
    於是，我也隻輕輕一笑：“肖小姐，我也是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人，我相信我的工作能力，跟我是否留美沒有關係，跟是不是徐子碩的朋友就更沒關係了。若因我的工作能力而出了什麼岔子，不用肖小姐說，我自己自然知道怎麼做。但我想，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
    她聽著我的回答，滿意的笑了笑，接過我的簡曆，隨便翻了翻便還給了我：“既然是徐子碩親自介紹來的，這些東西我也就不需要看了。我本人是學園林設計，但工作室偶爾也會接一些建築類的案子。我們現在手頭上剛好有一個案子，是傅華最新開發的房地產項目，在大學旁邊。我們負責園林部分。我待會把這個案子的內容複印一份給你，如果可以的話，你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我點頭道：“好，沒問題。”
    她笑了笑，站起來，又伸出手在我麵前：“薑小姐，合作愉快。”
    我也站了起來，跟她握手：“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