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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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於是,我正式在肖祺的工作室上班。
聽說她建這個工作室的時候,本打算跟另外一個朋友一塊做,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對方臨時退出。而她卻依舊堅持一個人把工作室開下了去,很了不起的女性。
她手下的員工學園林的雖然多,但真正能給出建設性意見的卻沒有幾個,或許是因為她接的案子太大,總之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在獨挑大梁。
我研究過傅林的案子,設計的很好,如果單單是園林部分,無可挑剔,但很多細節上跟他們的房屋建築脫節,還好我主修建築。第一天開會我便同她提及此事,並提出幾個方案。我們倆個一塊弄了好幾天才算是修改完善。
這一天會議結束,我正打算要走,她突然叫我:“薑雨,你留下。”
於是,我又留了下來。所有人都下了樓,她問我:“今天傅華的人要跟我們談園林的設計,這兩天的文件你都看過了吧。”
我點了點頭:“看過了。”
“好,那待會你跟我去一趟傅華。”
說著她遞給我個文件夾,我有些愣住。
肖祺看著我,笑道:“怎麼了?有問題嗎?”
我這才反應過來,接過文件:“沒問題。”
“沒問題就好。”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信任我,我受寵若驚。
我利用中午的時間又把她給我的文件看了看,基本上跟之前的沒什麼太大區別。我也就放心。
下午我跟著她去了傅華所在的寫字樓。
其實我對國內的業界並不是很熟,這次參與了他們的案子才知道,傅華是很大的全國性企業,我對於肖祺能接到他們的委托曾詫異過一段時間。
我們到了七樓,落地窗,白色的員工隔間,寬敞幹淨,大家風範。
門口的人看到肖祺,忙笑著迎了過來:“肖小姐來了。裏麵請,傅總已經在等您了。”
我吃驚不已,她這麼吃得開。
我們跟著她走了進去,到了一個辦公室,那人敲了敲門道:“傅總,肖小姐到了。”
“讓她進來。”
於是我們推門進去。
裏麵幹淨的一塵不染。一套沙發茶幾,一個玻璃落地書架,一張辦公桌。桌子上即使幾份文件淩亂著,卻還是能看得出異常整潔,有點不像男人的辦公室了。
坐在辦公桌裏麵的男人一個人穿著白色的襯衫,醬色條紋領帶,最多三十出頭,甚至更小。
看見我們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從辦公桌後麵繞出來,跟肖祺握了握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肖祺回答,“這是我工作室的薑雨,這次主要負責你們的案子。薑雨,這是傅總,傅皓明。”
他紳士的點了點頭,對我伸出手:“薑小姐你好。”
我禮貌性的回應:“你好。”
於是我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肖祺把文件拿出來給他:“這是我們初步的圖稿和說明,你看一下。”
他接過文件,一頁一頁看的很是仔細,辦公室裏很安靜,肖祺仍舊一幅淡若的樣子喝著茶。
傅皓明邊看邊笑著看著肖祺:“看來,你找了很不錯的幫手。”
我一楞。
果然,肖祺笑著回頭看了看我:“那是自然。”
我笑著不語。
我們在他的辦公室呆了很久,傅皓明做事及其細致,對建築園林也懂的很多,許多無關緊要的小細節在他眼裏都是問題。等他終於差不多滿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接下來的幾天,肖祺把傅華的案子重新整理了一遍,按照傅皓明的要求,先前做的努力幾乎浪費了一半。於是我們又夜以繼日的工作。
上班的時候我一直心神恍惚,好幾次對著草稿紙發呆。
突然一塊用金色包裝紙的糖塊丟到我麵前,嚇得我一個激靈。我抬頭看,是坐在我對麵的白航。
他在肖祺這工作也有一陣子,很熱心腸,自打我來便一直幫了我很多。
他挑了挑眉毛問我:“想什麼呢,不專心工作?!”
我恢複狀態,笑著將糖紙剝開,塞到嘴裏,那種甜膩,能把人帶回到很久遠的從前,稚嫩,單純,無憂無慮。
白航的手在我眼前左右搖晃:“哎?怎麼精神如此不計?心事重重。”
他的表情由玩笑變成了認真,我回過神,看著他笑道:“工作壓力,做的不好,擔心被炒魷魚。”
“你還用擔心?隻怕炒誰都不會炒你。”
我疑惑的看著他。
“我還從未見肖祺如此相信一個人,她對事情要求太高。隻怕此刻你想跳槽都是困難。”
我笑著不語。
電話在口袋裏震動起來,我忙站起來走到旁邊:“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薑雨小姐嗎?”一個很有磁性的聲音。
“我是。”
“你好,我是傅皓明。”
我有些吃驚:“傅總,你好。”
“薑小姐現在有時間嗎?”
“我現在在上班。傅總找我有事?”
“嗯。傅華的事,我已知會過肖祺,過一會去接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愣了楞隻好回答:“好的。您到了之後再給我電話。”
掛了電話,我上樓去找肖祺,她低頭畫著草圖:“嗯,我跟他說傅華的案子我已經全權交給你了,你去跟他談,有什麼回來告訴我一聲就行。”
“肖祺,你膽子也太大。”我忍不住說。
她抬頭看著我,笑容是我所沒見過的柔和:“你值得我下賭。怎麼?不敢了嗎?”
我回應她的笑容,畢竟讓人如此信任是件窩心的事:“怎敢讓你賭輸。”
陽光從玻璃窗投射到她臉上,格外動人。
過了一會,傅皓明便到了工作室。
我坐在他車上,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帶你去建築工地看一下,過兩天方案定下來,公司裏要開會,到時各個部門負責人都會到,做最後總結和定奪,你負責解說小區園林那一部分。”
“我?”
他側過頭來看著我:“嗯。怎麼了?”
“沒什麼,肖祺沒跟我說過這件事,還沒做準備。”
“現在準備為時不晚。”他又轉過頭去聚精會神的開車。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輪廓透著冷峻的沉著,他的眉毛很深很重,眉毛下的眼睛有種渾然而出的深邃。
於是,我也默認他的話,不再多言。
車一直往城市邊緣開著。
道路慢慢明朗,我的心突然像是被冰凍起來,失去溫度,緩緩的痙攣。
車子在一片被廣告牌包圍住的空地上停下,我下車時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已無知覺。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大的我們曾經叫它荒原。我甚至還能想起夜晚從我們宿舍的窗子裏看過去,是一種異常陰森的可怖。
傅皓明從車後拿出文件夾,我站在車門外,看著馬路對麵那個幹淨的校園,漂亮的玻璃窗反射日光,刺的我眼鏡有些睜不開。
我幽幽的問:“這條路換名字了?”
嘟的一聲,他將車鎖上,然後回答我說:“嗯,政府最近開發新區,這條路就改叫高新路了。”
心髒近乎抽搐。原來是這樣,難怪我未曾發覺。
我的思緒已然飄忽。我跟在傅皓明身後,從一處小入口走進那片空地。我回頭時,視線中隻能餘下蔚藍的天空,和漆新的教學樓頂。
他邊認真看著文件夾裏的資料,邊問我什麼。
我從恍然中驚醒:“您說什麼?”
他和上手中的文件,大概是陽光剛好打在他臉上,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看了看我身後的大學:“這是你的母校?”
我楞了楞,隨即搖了搖頭:“不,不是。我隻在這讀了不到兩年就出國了。所以,嚴格來說,我不是在這畢業,並非母校。”
“很不錯的大學。傅華之所以選了這塊地皮,正是因為在這所大學對麵,我同他們校長也見過,談過幾次。”
我忍不住微微轉過身,看那被陽光普照的回憶,發散成霜。
心底一陣塵埃。
“抱歉,我們開始工作吧。”我回過頭看著他。
不經意間我對上他的眼睛,那樣漆黑的深邃——他在試圖從我的眼神中探尋。
我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麼,像是做了錯事怕被家長抓住的小孩子,忙將目光轉移開來,低頭在文件中。
我們在場地裏待了很久。我再次體會到傅皓明做事的認真程度。
我抬起頭,用手揉著頸子,我們一直不停的低頭看和修改草稿,不放過任何一點,脖子已毫無知覺。
他已經把西裝上衣脫下來,搭在手肘上,白襯衣袖子半卷,看著突然多了那麼份親切。
他抬頭看著我,笑道:“累了吧?今天也差不多了,再不送你回去,肖祺怕要尋我問罪。”
我笑起來。於是,他帶著我離開了場地。
走出去的時候,傅皓明突然淡淡的問我:“怎麼樣?要不要陪你重回母校?”
我一驚,搖了搖頭:“不用了,本就不是母校,哪有那麼好的感情。”
“你看起來戀戀不舍。”
我沒有說話。
“算是感謝今日工作,額外陪同。”說著,他示意我過馬路,我再次被磁場吸引,不受控製。
踏進校門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我試圖用最平常的語氣同傅皓明聊天:“傅總來過這嗎?”
“幾次。隻不過從未進來,每次都是來找校長。”
於是,我帶著他在諾大的學校裏走,我給他介紹每一處建築,每一處紀念,我甚至恍惚能看到我和岑瑾的身影在校園中穿梭,嬉笑,打鬧,在亭子裏看書;我決定出國時,岑瑾生氣的哭了起來,我們就在這校園裏上演“生死離別”。
雕欄玉砌應有在,隻是朱顏改。
突然,一個身影闖入我的視線中,我的步子瞬間凝結,眼睛中的影像逐漸迷離起來,我甚至能清晰的聽到心髒中不規律跳動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遠遠的,他依舊雲淡風輕,依舊幹淨明朗,依舊帶著渾厚沉穩的睿智,隻是淡淡的,淡淡的疲憊和滄桑籠罩在他周身——顧暉?
我的眼淚差點跌落下去。
傅皓明走在前麵回頭看著我,高大的身體將太陽刺眼的光都擋在了身後,也擋住了我虛無的神遊:“你怎麼了?”
傅皓明身後,顧暉的身影一路從小徑穿過,在一座樓宇間消失,終於被遮蓋的什麼都看不見。
我如同大夢一場。
“哦,沒什麼,好像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大概是我看錯了。”走吧。我抬頭看著他,他眼中沉著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探究。我再次躲閃過去,我開始有些怕他。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問起爸爸:“對了,顧暉老師是不是回來了?”
“嗯,他好像是今天回來。怎麼了?”
“哦,沒什麼。今天工作的時候路過學校,好像看見他了。”
我剝著手上的橘子,問道:“他還沒有女朋友嗎?”
“不知道,有段時間沒聯係了。我記得他中間好像有幾個有點意思,還沒出眉目就又散了。對了,我之前還說吧小楊介紹給他呢。哪天提醒我點。”爸爸跟媽媽說著。
媽媽忍不住嗔怪他:“行了,人家自己的事你老跟著瞎忙什麼。有那個時間不如給小雨找個男朋友。”
我一聽忙說:“別,打住。我一個人挺好的,別給我添累贅。您二位先忙,我還有圖沒畫完。”
還沒等爸爸媽媽發作,我忙閃走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