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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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涼露,冷動秋蟬。清晨,窗欞上不知何時停了一隻小蟬,有氣無力的叫著,仿佛在悲泣即將逝去的生命。晴嵐被蟬聲吵醒時屋內已一片明亮。
“小嶙,該起了。”她習慣性的叫醒身邊人,觸手卻空空如也。晴嵐這才意識到,風嶙雪整夜未歸。想起昨晚,覺得自己的話說得重了,他不過是孩子心智,又懂些什麼,何必對他大發脾氣。一股強烈的內疚和歉意襲上心頭。想罷她披上外衣,走出門去。
已是深秋,清涼的空氣裏透著絲絲冷意。一陣涼風吹過,晴嵐頓時覺得冷颼颼的,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穿過院子,繞走回廊。平日風嶙雪常去過的地方她一個個的找,但尋遍了大半個風府,仍一無所獲。她沒有找人幫忙,若是讓下人知道少爺被少夫人趕出來了,再傳到風源耳朵裏,那還得了。要知道昨天她已經把風源惹怒了,火上澆油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正著急的時候,透過月亮門她無意間晃見書房的門虛掩著。“我怎麼把這個地方忘了!”晴嵐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曾聽下人說過,之前風嶙雪可是超級喜歡舞文濃墨的,書房是每天必去的地方之一,隻是後來變傻了才不去了。
“吱呀”書房的門被推開。書桌上,月白錦袍的男子伏案而睡,水緞般的黑發隨意垂落在臉側,略顯淩亂。晴嵐緩緩走近,伸手撥開了垂在他臉上的發絲。望著那張熟悉的麵容,她怔了一下,心中自語:我這是做了什麼!他生來就是享受的富貴公子,如今竟淪落至此,確實是自己太過分了!不該把一切都怪罪到他身上的。這個婚約的枷鎖不是他設下的,他自己又何嚐不是被束縛著。仔細想來,那原來雲霽山莊的三小姐病弱纏身,能活幾年還是兩說著,何談生兒育女相夫教子更何談輔佐家業!若沒特別的感情基礎,想是誰也不願意取這樣的女子為妻的,他必也是不願意的,可還是去提親了。
也許他並不想娶她,就像她不想嫁給他一樣。想到此處,莫名有些傷感。她推醒他,“小嶙,回房去睡吧”。
風嶙雪揉了揉眼睛,見她在身側,微微往後傾了一下。晴嵐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認真道:“是姐姐不對,昨天不應該向你發火。所以不要生氣好嗎?”
風嶙雪帶著怯意從桌麵拿起一疊紙給她:“我幫了姐姐好多的忙,姐姐也不要再生氣了。”
“……”接過紙她愕然,他在書房竟然就是為了寫休書!原來,他記得那一日她拿到休書時喜悅樣子,所以為了哄她高興他寫了一份又一份。
真是好傻的想法!想到此處晴嵐不禁莞爾:“姐姐早就不生氣了。”
見她笑了,風嶙雪也沒了怯意。
“好,走吧,我們回去。”急著出來,穿衣太過單薄,她覺得書房有些冷呢。
“等等,我有東西要給姐姐。”風嶙雪從書桌下的格子裏翻了翻,拿出一個鈴鐺。
“碧水玲!你怎麼會有這個?”晴嵐看到著實吃了一驚,這個就是當初她在藍竹寺下街市買到,後又丟失的那個鈴鐺。
“不知道呀!”他想了想又道:“好像是我撿來的吧。”
撿來的?
她想了想,隨即明白過來了。當日買完碧水玲便遇上風嶙雪,還被他的馬嚇了一跳。多半那時碧水玲就掉落了,後來定是風嶙雪無意中看見掉落在地上的鈴鐺,便隨手撿起來。
“姐姐拿著呀。”風嶙雪見她隻顧發呆驚訝,催促。
鈴鐺微微一晃,“呤——”“無論滄海桑田還是時空交錯,我定會在億萬人之中尋到你,共圓那個擱淺了千年的夢——”
“誰在說話?”
“在和我說嗎?”
兩人同時疑問。
那個聲音一閃即逝,恍若從未出現過,隻剩清脆的鈴音慢慢回蕩。
“姐姐在和我說嗎?”風嶙雪問。
“沒……”難道他也聽到了?又是那個聲音,幽深遼遠,像是來自遠古的召喚,又似心底深處的呐喊。第一次拿碧水鈴的時候就聽見過,那個聲音是如此的特別,她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聽到姐姐的聲音了。”風嶙雪看著她。
“呃……你會不會聽錯了?”怎麼會是她的聲音?難道自己是前千老妖怪,太詭異了!她快速從他手中接過鈴鐺,重又放回閣子裏,怪異的笑道:“這個鈴鐺姐姐很喜歡,就收下了,但姐姐想吧鈴鐺還放在這裏。小嶙你說可以吧。”鈴鐺有問題,她還是不要為妙,但又不好駁了他的好意。
“姐姐願意放哪裏就放哪裏,我沒意見。”她收下他就很高興了,未在意她的怪異神色,拉起她的手道:“走吧咱們回去,我餓了。”
“好。”晴嵐跟著出了書房。
風嶙雪心情很好,牽著她的手蕩來蕩去,小孩子一樣。
“小嶙,不要晃了,讓人看見成什麼樣子。”她雖說教的口氣,但沒有怒意。風嶙雪的手修長白皙,握在手裏有種溫潤厚實的感覺,很多時候她是喜歡被他牽的。風嶙雪見她並未生氣,就把她的話直接當成耳邊風,得照晃不誤。晴嵐被他幼稚的行為逗笑了。
旭日東升,清晨的冷寒慢慢被驅散。清風帶著柔和的溫度拂過臉頰掠過發絲,如情人指尖流淌的溫柔。晴嵐沐浴在晨光裏靜靜深吸了一口氣,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感覺油然而生。仿佛是舒暢,仿佛是喜悅,仿佛是怯意,又仿佛是幸福。似乎還透著一股虛幻。
秋風過庭,海棠搖曳。路過別院的時候,那裏秋海棠開的正緊,晴嵐喜歡之餘走到近前湊在花瓣上輕嗅,隻覺花香清凜,隱隱縈繞在鼻端卻熏人欲醉。嗅罷她微微一笑,轉身欲離開。回首隻覺眼前一花,待看清時麵前已多了一大束海棠。嬌花錯落有致的開在枝頭,半遮闔間有種含羞的美態。
“送給你。”風嶙雪捧花笑著。
“呃……”第一次有人送花,她有一刻的恍惚。眼前的男子淡淡笑著,宛若清風,俊臉之上淌著淺淺的溫柔,海棠之後,他如撚花的王子姍姍而來。這一刻,她突然發覺他是那樣風度卓絕,溫然有禮,笑容是那樣清新絢爛又蠱惑人心。不知不覺她的臉燙了起來。
“這種半開的凋謝會久一點。”風嶙雪突然道。
“……對。”她從恍惚中回神,忙道:“走吧,回去找個花瓶插起來。”風嶙雪點了點頭,她偷眼看著他,暗道:太丟人了,剛才竟然看他看得癡了,還好他傻呼呼的沒發現,不然多難為情。
“姐姐,今日你總結巴。”風嶙雪邊走邊道。
“呃……胡說什麼。”這小子是不是故意讓她難堪呀,晴嵐加快了幾步,走在前麵。
“姐姐等等我——”風嶙雪忙追了上去,恐被落下。
二人一前一後向內府的方向去了。
——
“咳……咳咳……”晴嵐裹著被子咳嗽。近日一連大哭了兩場,清晨又披著單衣在府裏找風嶙雪,終於折騰出病來了。郎中看過說是風寒,服藥休息幾日即可。可是五六天過去了不見好轉,偏又嚴重了,鼻涕咳嗽不斷,頭也像灌了水銀似地,重的抬不起來。
丫鬟銀兒將剛熬好藥端上來:“請少夫人用藥。”
“先放著吧。”晴嵐顯得很是虛弱,聲音也沒什麼力氣,讓銀兒將藥放下,揮手示意她退去。
風嶙雪見銀兒出去了,端起藥碗在床邊坐下,用湯匙舀起一勺吹了吹放在她的嘴邊。“姐姐吃藥了,不然就涼了。”
“恩,放著吧,我自己來,不要弄得我跟一個廢人似的。”他竟然親自給她喂藥耶,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還清楚的記得這個大少爺是連洗臉都要人侍候的,這是哪根筋打錯了。
“你不讓人喂藥,病才好得這樣慢。”他執意。
“什麼謬論?”
“從前我生病的時候,娘都是給我喂藥的,每次我病都好得很快。所以我喂藥給你喝喲,你也會好的很快。”他說的極其認真。
“呃——這樣啊,那好吧。”原來他反常的勤勞是這個原因,那既然他有這份心,自己就領了吧。況且能讓懶到極致的大少爺服侍,可不是誰都有機會的。她笑了笑不再拒絕。
“苦呀!”剛咽下一口,她的眉頭立刻扭在一起。
“良藥苦口。”他看著她重重吐出四字。
“噗嗤!”見他認真的神色,晴嵐不禁笑道:“怎麼跟小大人似的。”
“以前娘也是這樣說。”他又舀起一勺,送過去。
“你還記得你娘。”她知道風嶙雪受傷後智力衰退,記憶也殘缺不全。具體殘缺到什麼程度還真不清楚,以為他幾乎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光了。
“當然了,娘可美了,待我可好了,隻是九歲那年她患病走了。”他想起娘親有些歎息,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憂傷與思念,小嘴一嘟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見他傷心,她轉開話題:“我來風府之前我們就見過了。”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畢竟是小孩心性,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轉移了。
她邊喝著他喂上的藥,邊道:“那時候,你騎著高頭大馬拿著折扇,輕狂倨傲,十分惹人厭。”不等他反應,她又道:“不過現在你很好,平和有禮,又很聽話,一點也不討厭。”
“現在不討厭了,那以後還會討厭我嗎?”他擔心。
“不會,小嶙這麼乖,姐姐很喜歡呢。”想明白一切後,她不在怪風嶙雪,自然也不存在討厭之類。隻是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恢複正常了,會不會記恨她之前對他的傷害與利用,會不會計較她對他呼來喝去的使喚。
日子一天一天過著,晴嵐慢慢發覺自己其實挺喜歡和風嶙雪相處的,他傻乎乎的溫順又可愛。整天小跟班一樣圍著自己轉悠,無形中也滿足了自己的虛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