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休妻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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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源出外走了一趟生意,一個月後才回府。想起新婚不久的兒子,掛念異常。但他更關心的是新媳婦是怎麼對待兒子的,背地裏有沒有嫌棄嶙兒,有沒有給嶙兒甩臉子。
換了衣服應該去瞧瞧,他正這樣想著,水還沒喝上兩口就聽見有人從門外哭泣而來。
“爹,我要回雲霽山莊。”新婦掩麵而泣,消瘦的雙肩微微顫抖,惹人無限憐惜。
“晴嵐這是為何?”見兒媳傷心至此,他莫名非常。
晴嵐抬起頭,如泉的淚水瘋狂四溢,順著臉頰流下:“嶙雪……他,他不要我了,所以我要回雲霽山莊去。”說著遞上一張紙,在風源接過的時候,她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可模糊的淚眼什麼也看不清,不禁後悔辣椒水兒抹得太多了。
“這……”風源看到休書的時候先是驚訝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他想兒子自幼習文弄墨,七歲時就能吟詩作對了,文采怎麼會這樣不倫不類。且以嶙兒如今的智力恐怕連什麼是休書都不知道,更何況寫呢。風源輕易就看穿了她的把戲,也不戳破,看著她生動的表演眼底閃過一抹複雜:“晴嵐,你也別太傷心了,我回去教訓他便是。”
咦?他的意思好像是調解調解,根本沒有讓自己走的意思。“可是這休書……”她追問了一句。之前塗的辣椒水被眼淚虛掉了不少,這會兒眼淚止了一些,她總算能清晰視物了。突然發現風源正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滿眼的洞悉。難道露餡兒了?晴嵐在心裏打著鼓,心虛了不少。
“這休書不作數。”風源看著雙眼通紅的她,和藹道:“嶙兒現在說的話做的事與孩童無異,又怎可信。這等大事不能輕率決定,況且休妻一事若成真,我怎麼麵對你爹,百年之後又怎麼去見先祖。你且先回去,這等事日後不會再發生了。”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她當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再加上心虛她隻得灰溜溜的走了出去。說起來這事晴嵐從出嫁的時候就開始籌劃,也有些日子了,就這樣三言兩語被打發了實在有些不甘。但風源的意思明擺著:想讓風家休妻——沒門兒。
唉——她出門後歎了口氣。
風源看著消失在門外的人影,心道:嶙兒,不止你一人反對這樁親事,看來柳家姑娘也是不滿,為了先祖的約定難為你們兩個孩子了。但事已至此,就認了吧。隻盼你能快好起來,跟柳家姑娘踏踏實實吧把日子過下去。”
————
十月,碧空萬裏,寂靜如水。絲絲涼意,冷鎖清秋。
晴嵐嫁入風家已有兩月,怎奈之前所定的休妻之計始終無法順利執行。對此她並未放棄,在認真吸取之前的一次次失敗教訓後,決定再次卷土重來。這次她下了一記狠手。
“爹——嶙兒要休妻。”風嶙雪捂著左臉哇哇大哭。
風源看著兒子臉上的指痕,一陣疼惜,這還得了,府中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對少爺動手:“告訴爹,是怎麼一回事。”他強壓著怒氣。
“今日姐姐打了我,說日後還要打,她還常罵我笨,說我不聽話。爹要替孩兒做主!嗚嗚~~”風嶙雪說的聲淚俱下。
“你說晴嵐?”風源有些不信,府中的事他並非一無所知。那個媳婦雖然找他鬧了好幾回休書的事,但對嶙兒還是不錯的,聽下人回報兩個人相處還算融洽,嶙兒也是非常樂意和她在一起的。想到此處,他懷疑這是不是又是媳的把戲。她曾為了休妻一事故意弄傷自己誣賴在嶙兒身上,以此讓人相信兩人不和。今日之事與之有些類似之處。
晴嵐悄悄在屋外等了片刻,估計風嶙雪告狀告得差不多的時候,也進去了。
她跪在地上先承認錯誤打算以退為進:“爹,是晴嵐不好,不應該和夫君搶東西,更不應該在爭搶中誤傷了嶙雪,晴嵐知錯了。”她跪在地上一副自責的樣子,說完看了一眼一旁抹眼淚的風嶙雪。不看還好,看了差點兒笑場,隻見風嶙雪斷斷續續抽噎個不停,淚珠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肩膀微微顫抖,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淚,惹人無限憐惜。她不禁在心裏歎:這小子是不是之前練過呀!用不用演得這麼真,這麼可憐呀!
“嶙兒,不要哭了,爹會為你做主,你先回去。”風源擦了擦兒子的眼淚,安慰。
“是,那爹可是答應休妻一事了?”風嶙雪可憐兮兮的追問。
“爹會幫你處理,先回去。”風源叫了丫鬟金兒和銀兒將兒子帶走。
“是。”風嶙雪幹脆的答應下來,隨金兒銀兒走了,經過晴嵐的時候不忘朝她眨眨眼睛。
晴嵐裝作沒看到,心裏有些內疚:用十個故事換取打他一巴掌,總覺得自己太邪惡。他這麼盡力的幫自己,又怎麼謝才好!
風源目送兒子遠去,目光鎖向晴嵐,一臉陰沉:“晴嵐,你和嶙兒也不必在我麵前演戲了。老夫不是瞎子,風府的大小事還是知道的。之前就休妻一事你也鬧過多次,但此次太不像話了,嶙兒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夫君,無論出於何種目的,你都不應向他動手。”風源語氣冷厲,這次真的是觸及他的底線了。
“你若真是那麼嫌棄嶙兒,不願做風家的媳婦,要休書也不難。但風柳兩家的交情是否還如從前一般,老夫就不敢肯定了。望你回去想清楚!”風源一甩袖子走了,剩下晴嵐一人跪在空曠的廳堂。絲絲涼意透膝而來,仿佛直涼到了心裏。
迢迢西域,偌大風府,難道注定她要長留於此!難道之前都是自己異想天開!想到此處心中再次浮出逃走的念頭,但隨即又被她否決。逃走算什麼——名不正言不順,就算走了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那裏,若真的拋棄了雲霽山莊的恩情於良心又何忍。
也許這就是她借身掩魂的代價,在接替三小姐活著的同時,也要接替起那份責任。
庭院裏,高大的榕樹默默佇立,枝葉間淡染著秋霜。幾片黃葉隨風凋落,淡然蕭疏,無端惹人傷懷。
她默默走向那扇紫色的木門,門裏有一個人在等她。那個幼稚的夫君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他的妻子還是姐姐。無論是什麼,都是她不願承認的。可那根命運的鎖線就是死死的將他們緊綁在一起,割不裂,剪不斷。
“你回來了。”風嶙雪見她進門來難掩的興奮,規矩的坐在椅子上:“姐姐你今天還沒有給我講故事呢,上次你說那個羅密歐後來怎麼樣了?”
“死了。”她沉沉的一句,不理他,獨自上床蒙上被子。她此刻誰也不想理采。睡覺是她排解鬱悶的最好方法。
風嶙雪好像不懂看臉色,一心想著心中的故事,於是拉開被角:“怎麼這就死了?你上次不是說他爬上樓台找……”
“你煩不煩!”不等他說完,她便打斷。一臉厭惡的神色,她好煩,最好都不要理她。
風嶙雪呆了一瞬,見她蒙頭大睡,不以為意。“那我也睡覺好了。”說著也鑽入被子,純粹是小孩子模仿和依賴的心理。
自從晴嵐得知風嶙雪變傻之後,就理直氣壯的占了房中那張大床。風嶙雪隻得打地鋪,後來她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便在室內又放了一張床榻。起初兩人還井水不犯河水,但自從晴嵐給風嶙雪講故事後,他就經常賴在她床上聽故事,有時困了倒下就睡,漸漸的便無視她的驅趕了,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再加上她和風嶙雪不同床一事傳到風源耳朵裏,她還被找去談過一次,後來她索性就把後添的那張床撤了。從那起,他們便是同床共枕,風嶙雪心思如孩童,自然不會有什麼不軌之舉,所以她也不用懼怕。況且他一向很聽話。
風嶙雪見她不理睬自己,有些不甘,身手搭上她的腰間,試圖叫起她。卻不料這一手觸了她的逆鱗。
“你有完沒完!”她甩開他的手,“騰”的坐起身來,近乎仇視的盯著他,火藥味兒濃重。
風嶙雪見她惱羞成怒,有些不解又有些害怕,他沒有覺得做錯什麼,剛才還幫了她的大忙,怎麼這會兒莫名其妙的發脾氣。為什麼那樣敵視他?孩子的內心是脆弱的,他低聲委屈:“姐姐不願講故事給我聽就不講好了,下次姐姐要是再打我巴掌,就打,我也不會再讓姐姐講故事了,這樣還不行嗎?請姐姐就這麼討厭我了,好嗎?”
看著他左臉的指痕和那哭的發紅的眼睛,晴嵐越發的煩躁,大聲道:“風嶙雪,為了休妻一事我不應該打你一巴掌,也不應該用講故事騙你挨那一巴掌,是我不對,對不起,我道歉!我也不應該一次次的利用你,都是我的錯!你幫我在風老爺麵前演戲,我真的很感激!但是!這些都改變不了我討厭你,從第一次見你就討厭你了!沒有你我不會來這鳥西域,沒有你我不會被關入風府這牢籠,沒有你我更不必整天陪著一個白癡。我的一生都被你毀了,最討厭你了!”她越說越激動,猛的將他推下床。“滾吧!”淚水流了滿麵,蓄積已久的悲傷與無奈全在此刻爆發,如決堤之洪,一發不可收拾。
他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原來她這麼討厭自己。那一天,她穿著鮮紅的嫁衣從轎子裏出來,他以為家裏來了一個叫“新娘”的姐姐。滿府的宴席都是為了迎接這個姐姐,她如同天邊的一抹精靈飄然而來,那一身明亮的紅不知扣動了誰的心弦。紅燭暖帳間她盈盈而坐,說不出的楚楚動人。他掀開喜帕的瞬間,迎上了一雙交織著驚異的明亮眼瞳。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姐姐,然而她卻是那樣不友好……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討厭他。
她晶亮的淚珠一滴滴落在被子上,暈開一遍濕跡。仿佛滲透了他的心,酸澀又揪緊。她如此傷心想必然是自己錯了,他這樣想著,盡管不知道錯在哪裏。風嶙雪從地上起來,悄無聲息的退出門外,頭也不敢回,像個惹了禍的孩子。
晴嵐蒙上被子大哭,心裏好苦,就算當日被家人逼婚,也沒如此傷心過。這到底是怎麼了?她本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啊,為什麼如此固執叛逆。這裏並沒有誰對不起她,風嶙雪聽話得如同一隻小貓,公公又是個謙和的人,風府上下也禮貌有加,到底自己在不滿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