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七天，出殯。
    一聲宏亮的“起靈”，喊得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送葬的隊伍緩緩啟程了。
    走在隊伍最前邊的，是一個由白色的花紮成的直徑約六尺（兩米）高的巨大的花圈，花圈的中央用藍色的勿忘我花簇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奠’字。花圈由四個大漢抬著，赫然竟是跟隨李廣將軍征戰多年，如今官階不低於他的四個武將。
    緊隨其後的兩人，打著丈八白綾做成的橫幅，上書著十四個鬥大的字“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
    橫幅的後邊，是一個器樂方隊，由三十六個手執竽、笙、笛和塤的士兵組成，吹奏的曲子是倩倩臨時教給他們的《十五的月亮》。
    方隊的後麵，又同樣是一條橫幅，上書“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接下來就是十六抬的靈柩了，靈柩四周紮滿鮮花，抬靈的十六人也都是李廣將軍生前的親隨校尉。
    靈柩後麵站滿了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李陵打頭，頭戴孝冠手捧瓦盆，身後是手捧靈牌的李敢，李禹手捧爺爺的佩劍緊隨著父親。李媚與倩倩抬著鑲在木框裏的李廣戎裝畫像，再後邊是大夫人和三夫人手牽李婷率眾子侄排成兩行緊緊跟隨，各人的丫頭隨從跟在後頭。
    再後邊，就是士兵的送葬方隊，同樣三十六人一隊，士兵們頭上戴孝，手持各色旌旗，每個方隊的前邊由兩個士兵抬一個花圈，一共二十個花圈，長長的送葬隊伍浩浩蕩蕩，一直蜿蜒出二裏地去。
    李蔡前一天已經給有意祭奠的親友們打了招呼，讓在出殯中沿途進行路祭。第一個路祭的就是他自己，他上過香燭，對著自己老哥的靈柩拜了三拜，起身時已是老淚縱橫。
    之後每過一個路口，都有人路祭，先是霍去病等同朝為官的同僚們，後來甚至有不認識的百姓們也加入了路祭的行列。快到城門口的時候，行進的隊伍又停了下來，前麵傳來喊聲：“路祭——祭奠人，任安，司馬遷！”
    倩倩聞聽渾身一震，悄聲對李媚說：“姐姐，你把相框扶好，我去去就來。”說罷就悄悄擠到靈柩前仔細觀看起來。
    隻見祭拜的是兩個少年，一個十八九歲，青色衣裳，身材高大英武，濃眉大眼，臉上依稀可見當年任安哥的模樣。另外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身材頎長，麵容清秀，渾身上下透著書卷氣，全不見當年那稚齡孩童的模樣，唯有一雙靈動的大眼還像當年一樣。看著從小青梅竹馬的玩伴如今已長成翩翩美少年，倩倩心裏百感交集，熱淚一瞬間就湧了出來。
    忽聞司儀喊了聲：“起！”，陷入沉思的倩倩急忙跑回去抬起相框，隨著隊伍緩緩向城外走去。
    出了城，送殯的隊伍停在西去的大路旁，靈柩已放在等在這裏的大馬車上，倩倩讓人把花圈和橫幅放到渭河灘架起火焚燒，自己拽了兄妹幾人走到士兵的隊伍前說：“感謝各位將士們送我祖父一程，辛苦大夥兒了，我們無以為報，請大家受我兄妹一拜。”說著率先跪了下去，兄妹幾人紛紛跪倒，對著大隊人馬磕了三個頭。
    打頭的將領趕緊扶起他們說：“各位小少爺小小姐們快快請起，我們都是老將軍生死與共的兄弟，給老將軍送行是應該的，何言辛苦。大夥兒都是心甘情願為老將軍出一把力的，不用謝，請各位小少爺小姐多多節哀保重，我們這就告辭了。”說罷就帶著隊伍走了。
    李敢和李陵帶了十來個隨從，扶著靈柩向西走了，直到望不見靈車的蹤影，李蔡才帶著李家的眾人回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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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李府的書房裏坐著一老一少。
    李蔡笑著說：“丫頭啊，爺爺這一次可是見識到你的本事了，真是大手筆呀。唉，你若是個小子，長大了肯定是一個運籌帷幄的曠世奇才，隻可惜生了個女兒身，你說這將來哪家的深宅大院能關得住你呀！爺爺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了。”
    “二爺爺，請您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這次的葬禮是倩兒籌劃的。”倩倩懇求著。
    李蔡說：“爺爺知道了，倩兒是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吧。”
    “是啊，這次咱們的事辦得過於浩大了，沒想到有那麼多的百姓自發地參加了進來，這百姓們一傳揚出去，倩兒擔心怕是會犯了某些人忌呀！也怪倩兒思慮不周，隻想著要給咱們家爭口氣，忘了過於張揚會引起別人的忌恨的。二爺爺，咱們得想法子補救啊。”倩倩憂慮地說。
    “嗯，要不，我去直接給皇上奏明，說咱們為了熱鬧多請了些將士幫忙，也免得皇上多想。”李蔡沉吟著說。
    “要說就要盡早，搶在別的人前邊，省得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在皇上麵前說些不利於咱們的話，讓他有了先入為主的看法，到時咱們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爺爺您就跟皇上說，咱們因為沒有那麼多的錢辦喪事，就用野花紮了許多花圈，所以請了些將士來幫忙。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許多將士和百姓是自發來的，那樣就犯了聲高蓋主的大忌了。”
    “好，爺爺過一會就去求見皇上，還是越早越好啊。”李蔡也有些著急。
    “二爺爺，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倩兒覺得爺爺死的過於蹊蹺，有許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將士們又好像都被人封了口，對此事絕口不提。我在想，如何才能得知事情的詳細經過，也好弄清楚誰在其中搞鬼。”
    “這個爺爺想辦法差人去打探，是不能讓你爺爺死得不明不白。”
    倩倩想了一下又說：“更重要的是，我怕這隻是一個開始，恐怕有人要對我們李家下手了。”
    “哦，此話怎講？”李蔡馬上警覺起來。
    “二爺爺您想啊，以目前朝中的局勢，衛氏家族的勢力最為龐大，而唯一能勉強與之抗衡的，就是咱們李家。皇上似乎也有所忌諱，因此想抬高霍去病以抑製衛青。偏偏這個霍去病對此毫無覺察，最近還與咱們走得很近，那些人怕是忌憚霍李聯姻會對他們不利，所以才要對我們動手。如果倩兒我所慮不虛的話，那最危險的恐怕就是您老人家了。我爺爺雖然名氣大，但實際上在朝中並不得寵，您才是李家的大樹。想要撼動李家，他們肯定盯上的是您。這個霍大哥，還真是害人不淺哪！”
    “那依倩兒的意思，咱們該如何應對？”
    “首先您老人家要小心提防他們栽贓陷害，您想啊，以您老的行事風格，要想在您身上找出把柄來並不容易，唯有別人給您製造出一個把柄才能對付了您。所以，您得管好府裏的人，別讓人家收買了去，畢竟內外勾結才是最可怕的。千萬不能給他們抓到機會害您，要知道咱們那位皇帝殺起功臣來可是絕不手軟的。其次，為防萬一，倩兒建議您暗地裏把子孫和財產轉移到不為人知的地方，也好在緊要關頭為李家保住血脈。唉，但願倩兒是多慮了。”
    “好孩子，你說的這些爺爺會認真考慮的。倩兒啊，咱們李家有你，真的是萬幸哪。”
    “隻怕有些事情倩兒也是無能為力啊！”倩倩苦惱地說。
    李蔡說：“好了，別多想了，爺爺還要進宮去一趟，其他事情以後慢慢再商議。回去歇息吧，爺爺走了。”
    “二爺爺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