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舒葉.作繭 第二章 離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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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願海,由南邊的春雷,北邊的秋波,東邊的天鄉,以及西邊的綠綺台四個隔海相望的大洲圍起來。
離願海的中間,有兩座小島,一座是天柱——龍齦島,一座是地柱——雁足嶼。雪迎要去往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鄉,地柱——雁足嶼。
眼前的海那麼大,那麼大……
大得那麼空。
自由的渡口,已由重兵把守,易出不易進,每一個靠近天鄉大陸的人,都會被嚴密地盤查。尤其是想進入天鄉禁都的人,甚至要刺破手指,檢查血統。
有了官兵的進駐,渡口不免陣陣騷亂,人們紛紛議論朝堂大事,說了半天也沒能講出來一個門道,加上各人的杜撰,說法紛亂且離譜得要命。大概就是,瑄閣見的兒子要來找明子帝尋仇什麼的。
雪迎懶得管那些,渡口在她的眼中是充斥著重逢與離別的,她背著小小的行囊穿梭在人們依依惜別或者久別重逢的手心裏。說不清楚從何而來的燥膩感侵蝕了神經和心情。
離願海。
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是和家人來探親,那年,隻有五歲。
在海邊,一個火族頑童嘲笑溢靈欣不能對魚尾收放自如,溢靈欣哭了。雪迎見了哭泣的溢靈欣,一拳將那火族頑童打倒在地,嚴肅地警告他,男孩不可以欺負女孩!
由此,和溢靈欣結為好友。
第二次,沒有了親人,戰亂中,恍恍惚惚地不知如何到了離願海渡口,清醒過來時,隻剩下孤身一身,從此,再也不敢靠近這裏。
這是第三次,站在這個渡口。
明哥哥、溢靈欣,你們的不辭而別也是因為害怕分離嗎?
明哥哥,你總是一言不發的幫我安排很多事,但總在最最敏感的時候,我才發現,你畢竟不是我的親哥哥。
溢靈欣,你叫我離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你的心事那麼重,像是一望無際的深海,深邃不可捉摸。
這一別,到底是什麼樣的未來呢?
為什麼來,為什麼離開?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什麼?
一個滿身酒氣的男子橫著走過,狠狠撞了雪迎一下,雪迎腳下失衡,一雙手扶住了她。
一個女孩,溫柔地衝雪迎一笑,雨淋鈴般清澈。
雪迎道謝,女孩點頭微笑,遠處誰在呼喚著她,她走了。
人們被活動的柵欄分成離開天鄉、去往天鄉禁都、去往天鄉其他城鎮,這樣三部分。
雪迎站到離開天鄉的這部分人群裏,這一邊的官兵根本不管什麼初源力、血統,隻專心地翻著人們的行李。
隨著雪迎的小包裹被打開,“呼啦啦”,一堆官兵把手無寸鐵的她包圍了。
檢查者手裏拿著一大遝銀票,奸笑:“小姑娘,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能有這麼多錢的人。最好老實交代,這錢,是從哪裏來的。”
雪迎規規矩矩地答道:“這是明哥哥給我的。”
“明……”官兵眉頭微蹙,“難道是明子帝給你的?”
四下官兵爆發出群犬亂吠般的笑聲。
雪迎無可奈何地歎一口氣,拿出一部分銀票:“官爺日夜操勞,小女不曉得怎麼感謝您,這些錢,請大爺拿去喝茶。”
官兵眯著眼睛,笑意爬上了腦門:“嗯~難得你們能體諒我們的苦楚。”
“公然收受賄賂,這就是明子帝打理的天下嗎?”不知哪裏傳出一句冷漠的嘲笑。
官兵緊張地四下望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官兵頭子驚慌失措:能不露聲色地講話的人,最少也是司使的能力。這次上頭派下來的任務是布下天羅地網徹查雲雨二族的殘餘勢力,明子帝腳下,敢這麼放話的人……?
這麼一想,官兵頭子臉色都變了,大喊:“放血!放血!不管是來的還是走的,統統過來滴血,違抗者,按忤逆當誅!”
人群湧動起來。
上了船的人樂嗬嗬地瞅著岸上人的笑話,他們當然希望這群人裏出來幾個異類,那樣,就有更大的熱鬧可以看。
岸上的人,懷著各樣心思:上船的人好命啊,官兵不是東西啊,就我這麼倒黴啊,之類的。一個一個這麼想著,都老老實實地按著官兵的意思,把血滴在八寶小鼎裏。
這個小鼎煞是神奇,一口鍋般大小,純金打造,外麵鑲著赤、橙、黃、綠、藍、紫、白、黑,八種顏色的寶石。滴血後,會在鼎口上方映出幻象,若是一棵參天大樹或者是一處青煙繚繞的蔓藤,那滴血之人就是草木族;若是一望無垠的沙漠或者一捧黃土,那麼滴血之人便有大地族的血統。
雪迎把血滴進去,“呼“地騰出一片黑煙,八寶小鼎要爆炸了似的。雪迎身邊本來很擠,這一下,人們避瘟疫似的全都躲開遠遠的。
官兵頭子“抓住她”的話才送到喉頭,黑煙迅速褪去,幻象出現,一朵妖豔的晶瑩彼岸花,似紅若白,含著無人能識的顏色,靜靜綻放,從花心,滴出血來……
整個渡口,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海市蜃樓一樣、帶著迷離色彩的幻影迷住,說不出來那一刻是身處天堂還是墮落地獄。
船上,曾經在茶館喝茶的眼傷公子捂著胸口,深深皺眉,暗暗道出:“彼岸花滴血……”隨之又提高調子,“哼,那黑煙——是不是官兵很久沒好好清理八寶小鼎,血液混雜了?”
安靜的渡口爆發出一片笑聲,恢複了嘈雜。
男子的身邊,正是不久前扶過雪迎的那女孩。
雪迎鬆了一口氣,要是真弄壞了八寶小鼎,那些不好惹的狗官,還不得把她的皮扒了?!
頭昏腦脹地上了船,雪迎目送越來越遠的天鄉大陸。
煙波浩渺間,船如行於雲海之中,雪迎一身素紗衣裙立於船頭,像是盛開在雲端的潔白奇葩。
眼傷的公子望著雪迎,奇異地從心底湧出一種陳釀酸楚,說不出來的難受,仿佛全身每一個毛孔在發麻,他活動了一下脖子,進了上等船艙。
入夜,船體忽然開始搖晃,人們驚呼著“暴風雨”!
小小的船像是鱷魚口中的食物,被撕扯著。
船碎了,被水嗆得快死掉的雪迎終於抓到一塊木板,除了大腦,她根本不知道五官四肢到底在哪裏,眼前一片混沌水霧:背弓女子……海上燃起的烈火,男子的身影……緊緊依偎的兩個人……
風雨交加,雷電交錯。
一個大浪打來,幻覺消失,雪迎知道,她確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