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傅減.平靜時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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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理澈在睡夢裏打了個噴嚏,將被子往上扯了扯。
    有股和平常不一樣的清甜的能馬上讓鼻子暢通呼吸的味道在鼻尖盤旋,慢慢滑進身體、滑進血液中。
    睡夢中打了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環顧四周,被驚得離奇詫異的表情在逐漸接受周圍的事物時也慢慢歸於平靜。
    怎麼來形容她現在躺的這個房間呢?
    藍色格子的被單和窗簾,米色格調的牆壁,靠窗的書桌是那種感覺很老但很結實的朽木的蒼老顏色,大樹樹幹的橫切麵,還可以看到特別設計但真實感很強烈的樹紋。書架上擺著很厚也仿佛很久的老書,窗前有一株梔子花的盆栽,花雖然早已不見了蹤影,可是綠色的葉子開得格外幹淨和茂盛。雖然偶爾也會有蒼老腐朽的感覺,但那在這樣頹廢和陰冷的北方已經算是最生機勃勃的東西了。
    房間雖然不大,可是因為設計比較簡潔素淨的緣故,顯得格外層次分明和舒服。沒有會讓人產生壓迫感而格外鮮豔而跟這個社會契合的腐華,沒有過於冷然灰暗孤單感的黑色搭配。自然、隱謐,因此而獨成一風,無論是春夏秋冬,仿佛都適合。
    蘇理澈撐起半個身體,身子好像大好了,又好像不是,沒有那種怔仲的頭疼感,但是軟軟的沒有力氣。
    可能是餓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
    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有人沒有啊?”說出口的話連自己都覺得訝異,沒有力氣似的,原以為拋得出房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在身前的空氣中。/嘶啞得猶如破音。
    有人推開房門,看著半躺在床上的蘇理澈問:“你醒了?”
    蘇理澈怔了怔,木納地點了點,沒有表現出過份訝異的表情,隻是指著自己的喉嚨,艱難地細如蚊音地問:“有水嗎?”
    “有。”傅減轉過身,在茶幾上沏了一杯用晾幹的菊花泡的茶,淡黃色的水麵漂浮著幾屢半透明的菊花瓣。
    蘇理澈一飲而盡,“還有嗎?”
    傅減又給她倒了一杯。
    一連喝了三杯,假嗽了幾聲,嗓子才算有點舒服,才回過神來問:“你還喝菊花茶?”
    在蘇理澈的印象裏,幾乎就沒有喝茶的年輕男子,不是咖啡、飲料那就是礦泉水。
    自然就在這裏清楚明顯。
    傅減笑了笑,擁有濃黑睫毛的眼眶彎起來像是深如淵沉如迷的大海,白皙幹淨的皮膚泛著夕陽透過窗戶落下的稀疏暮光。
    可是你看,北方的落日仿佛總是在層層疊疊的雲後落下的,透出來的微光連灰白空洞的牆壁都沒有辦法彙聚,可是在傅減臉上有著奇異和好看的光暈,照得他如一個暮日天使,無時無刻都帶著他年輕的本質和自然的風格。
    仿佛是令一種時尚的潮流一般,讓蘇理澈的差點要以為今年流行的東西就是傅減身上自然而半熟的味道了。
    他與這個世界融合,但是他在這個世界裏獨成一格。
    一個在平靜的生活裏緩慢向身邊的人散發微光的人。
    她之間見過幾次傅因為在同一家遊樂場工作的緣故,你越看他會覺得他是一個耐看的人。他的光芒就像是人的一生學來的哲理,逐漸堆積才會越加晃眼。
    聲音也很好聽,磁性、年輕,不張揚卻有掩不住的沉迷,“因為覺得菊花幹淨。”沒來由的回答。
    蘇理澈抿著嘴角,麵露微笑,“我睡了有多久了?”
    “沒多久,從昨天晚上開始,還差兩三個小時才算一整天。”
    “這麼久?”
    傅減點點頭,略帶羞意的臉上多了些不好意思的尷尬。
    蘇理澈下意識把目光縮進被窩朝身上瞟了一眼,除了外套和圍脖被脫了,其他什麼也沒動。/暗自歎了口氣,又把目光移回到傅減身上,“我餓了。”
    不覺得要掩飾和偽裝,所以很自然也很直接的對話。
    盡管他有些格外謙恭的禮貌。
    “哦,我正在煮晚飯,你能等會嗎?”
    蘇理澈點點頭,倒下去,把被子蒙過頭繼續睡。
    “哎,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餅幹、麵包之類的。”
    “不了,你去做飯吧,我還等著呢。”真不客氣的回答。
    “好。”
    蘇理澈抬著頭,環顧了一周客廳的天花板和牆麵,幹淨、簡潔、層次分明,自然的味道,“這是你的房子?”
    “不是,是我朋友的房子,他出國了,我住在這裏幫他看房子。”
    “我剛剛睡的房間是你的?”
    傅減點點頭,很是專注地吃著飯。
    蘇理澈看著他安靜的樣子,再看了看這間兩居室的房子,想著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想在首都這種地方買一套房子真是難比登天啊。
    “對了,遊樂場的事你是怎麼幫我交代的?”
    “我幫你請了三天假,雖然他們沒怎麼說,可是你那天的薪水沒有了。”
    “一個聖誕節,我就這麼睡過去了?”傅減做的菜嚼在嘴裏有股不同於北方的感覺,沒有太多調料的味道,襯出了本來的自然鮮,但是多了一種若隱若現的清甜的水果香。
    “這是你家鄉菜嗎?”蘇理澈問道,味蕾傳到神經的觸覺,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但是好久遠。
    “嗯。”傅減點著頭。
    “你是台灣人?”
    “是,你吃得出來這是台灣菜?”
    蘇理澈頗有些得意,“隻是在學做菜的時候接觸過一點。台灣多好啊,氣候又暖和,你幹嘛要到內地來呢?”
    傅減笑著,好看的眉眼平淡、寂靜地彎出一個特定的弧度,“我和朋友在北京合開了一家餐廳,他出國了,我就得待在北京看著店,其實都沒有什麼事做。”
    “所以,因為空閑時間太多才去領臨時薪水?”也許是覺得不公,遇上的人總是些不愁吃喝的富二代,自己卻是個名附其實的窮人而感到不舒服,眉頭在那一瞬間聚攏起來,說出來的話有些不悅。
    “也不是那樣的,隻是……”傅減緊緊抿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麼,低著頭,樣子有些沉默。
    不是太過內向和羞怯的人,隻是在麵對蘇理澈的時候沒有辦法不矜持和默然。不幽默,不太會講笑話;不像小孩子,有種男人的成熟;也不像男人,因為沒有那麼在應對任何狀況的時候都熟練自如;但是有些安靜,習慣和別人吃飯的時候不多問什麼,蘇理澈說什麼,他答著就是了。
    蘇理澈不問了,他也不說了。
    時間就如同靜默的暮色,在沉默中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流走;日子?就如同蘇理澈現在,靜靜地扒拉飯,不張揚不沉淪,平靜就是最大最無與倫比的特別了。
    有時候也會想到範西桐,但是腦海裏出現這個名字的時候江雯墨的樣子也便會跟著接踵而至,在接著就是那一句她對著江允赫喊出來的“哥”,江允赫、江肅沉的身影便久久不肯散去地在眼前晃蕩,弄得剛好平靜的腦子不得安息。
    盡量保持著微笑,因為她總是相信,笑的時候那些不好的東西就會被通通嚇走,不管是什麼時候。
    蘇理澈是傅減才見不過幾次的女子,可是也會被她淺顯不輕易看透的笑給感染,那種笑就像是隱藏著一個秘密的故事,要慢慢看才可以看透。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站在十三樓的陽台上望出去,蘇理澈這才發現這裏是處在繁華地段的電梯公寓,大概十幾層以上,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完全是聳立的大廈和浮華璀璨的街市,腳下有一片算是大的人工湖,綠陰那些什麼東西還是一點都不缺。
    這種地方對蘇理澈來說有多貴,簡直不言而喻。
    洗漱完從衛生間裏出來,走到客廳的時候一眼瞟到站在廚房裏洗碗的傅減,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動作,惟一的差別隻是給人的感覺不一樣罷了,那個透明的像是初夏蔚藍的天,這個深沉的像是永不見底的海。
    蘇理澈有一晃眼的時間竟將他看做他,昨天下午那個人也是這樣安靜而不動聲色地忙碌在廚房的。
    視覺的調換讓她感到有些震撼和失落。
    “傅減,我回家了。”
    “現在?”傅減回過頭來問,眉頭微皺,有些擔憂的神色。
    “嗯。”蘇理澈也不等他再說什麼,自顧自地走過去開門。
    “都晚了,明天回去吧。”
    “現在才幾點啊,你以為會沒有公車嗎?我走了。”
    利落地打開門,關上門。
    傅減快速脫下手上的手套,拿上鑰匙,打開門跟出去。
    蘇理澈頓住,回過頭怔怔地看著他,“你幹什麼?”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走吧,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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