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似是故人來 第三十五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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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
日出東方,沉夜派人來喚青竹吃早膳。青竹打開房門,見地上散落著昨日沉夜給她的長衫,揀了起來,放進了屋內。來到前廳,見商少溪已坐在那裏,頭急忙偏至一邊,目光直視,不再看他。
盛了碗清粥,青竹小聲咳了幾聲,被別人聽進耳裏。
“著涼了?”
“你著涼了?”兩個人同時關切問道,話語落下,對視皆是尷尬。
“沒什麼,過兩天便好了,”她淡淡說道,轉而對坐至對麵的沉夜微笑,“沉夜,不用擔心。昨晚多謝你的長衫,我洗淨了便還你。”
商少溪麵色暗沉,低頭不語。沉夜笑道:“不急……”伸出筷子想要夾一塊綠豆糕給青竹,手伸到空中突然變得僵硬,筷子滑落,手背青筋畢露,使盡全力收回,雙手仍是顫抖不已。
“怎麼了?”青竹著急問道。
“沒事,你……”話梗到喉間,急忙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疲軟無力。
一隻手及時拉過他的手腕,食指按住,“他中毒了!”
“中毒?是不是飯菜?”青竹著急地看向商少溪,眼裏清明,不含雜質。
商少溪斂斂心神,鎮靜說道,“不是飯菜的問題……”轉而看向一旁幾近昏沉的沉夜。“最近你是不是經常感到疲倦,困乏無力?”沉夜點點頭,眼看身子就要倒下,青竹及時從背後撐住了他。
沉夜艱難地轉身看著青竹,擠出一絲微笑,“我沒事,你,你不用擔心……”勉強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青竹不放心,改為攙住了他的手臂。
商少溪看在眼裏,卻未生怒,手指伸出,迅速點住了沉夜胸膛幾個穴位。“先扶他進房休息……”
青竹扶著沉夜進了他的房間,將他小心放在了床榻上。沉夜躺在床上,整個人都覺得舒適起來,昏昏欲睡,神智漸漸迷失。
商少溪覺察到,自進了這間房,立馬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香味,和沉夜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轍。他走到窗邊的點香爐,用手沾起一抹香料,湊在鼻下細細品聞。
他走到沉夜床邊,望著眼神迷離的沉夜,對青竹正色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他應該是中了‘碧蘿草’的毒。”
“碧蘿草?”
“碧蘿草是一種慢性毒藥,混在香料中,慢慢使聞香者四肢乏力,神智迷失,最後完全沉睡,再也醒不過來。我以前聽師父提起過,今日倒是第一次見識。”
“那如何解毒?”
商少溪摸摸下巴,挑眉:“我不知。”
“你怎會不知?”青竹急急喊道,嗓門無意中高了幾分,“你既然知道沉夜中的是‘碧蘿草’,又怎會不知解毒辦法?”
“你這麼擔心他?”商少溪一本正經望著青竹,一雙眼眸似有千言萬語,道不出。
青竹被他看得頗不自在,轉過頭,望著床上已然昏迷的沉夜,緩緩說道:“他是我的朋友,我自然關心他,希望他平安無事……”
商少溪勾唇,半晌麵展笑顏,眼裏平靜如水:“這種慢性毒藥往往腐蝕人的血液,見他這樣子,中毒不淺,需要放血驅毒,再用天山雪蓮和人參王調養。”
“天山雪蓮十年隻得一朵,人參王更是百年難遇,除卻這兩樣,可有別的物品可代替?”青竹眉頭蹙起。
“沒有。放血並不能將毒素全都驅幹淨,需要天山雪蓮和人參王齊力將餘毒鎮住,並慢慢消化掉。”
“如果沒有天山雪蓮和人參王呢?”
“如果沒有,便是去了毒,也隻剩一殘破身子,靠普通藥品療補,也隻是虛弱終年。”
青竹咬咬唇,抬頭望著商少溪,目光懇求:“少溪,你可有辦法?”
商少溪一怔,再喚他一聲卻是為了別人,心裏不由發苦:“皇宮有兩朵進貢的天山雪蓮,我可要來一朵。”
他垂下眼簾:“至於人參王……”話沒再說下去。
聽他這麼一說,便知皇宮沒有人參王。青竹也知為難他,他雖然家財萬貫,又深受皇恩,不過終究凡人一個,哪裏有什麼法子弄來人參王?
“那什麼時候放血?”
他淡淡然,“等等吧。”轉過身離去,開門的瞬間衣袖貫風,發絲飄動,他黯淡苦笑,但沒有回頭。
轉眼五日,商少溪默不作聲,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十分坦然。青竹幾次問起何時放血,商少溪都是淡淡一聲“再等等。”他表情自然,對她禮貌疏離,倒是青竹內心異常窘迫。
五日間,沉夜醒來幾次,食過些粥水,與一旁的青竹說了幾句話,便又沉沉睡去。
青竹一天比一天擔心與焦急,直到第七日。
山外的探子來報,說有一老人家騎著驢上了山,指明要見商少。
商少溪聽聞,從座上起身,飛奔出去。過了半晌,從門外迎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家,白發白眉白胡子,一身衣袍也是白色,眼眸烏黑發亮,精神翼翼。
“臭小子,還怪我來的晚,可知快累壞小白了……”
商少溪挑眉,小白,不就是師傅那頭小毛驢麼,何時起了這麼,額,與眾不同的名字。
“先去看看中毒的人吧。”商少溪完全忽略一旁站著許久的青竹,扶著老人家進了沉夜的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青竹在外頭等了差不多兩個時辰,房門終於開了,商少溪和老人家走了出來,青竹瞥見房內地上擺著一盆烏黑的血水。
青竹正要發問,那老人家卻是一眼望向了她,表情異常吃驚:“你怎麼會在這?”
青竹愣住,半晌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一直在這。”隻是,你們沒看見而已。
老人家不語,盯著她望了許久,半晌,一聲歎息:“你們還是碰見了……”
商少溪也是疑惑地望著他師傅,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明居道人,十分不解師傅這番話何意。
明居道人拂著長胡子:“緣不可滅,緣不可滅啊!”
青竹和商少溪對視一眼,互相疑惑地望向明居道人。
明居釋然,對青竹笑著說道:“丫頭,我累了,扶我去房間休息吧。”
青竹吃驚,仍點點頭照辦。
“你叫什麼名字?”房間內,明居道人坐在桌邊,飲著茶水,問道。
“宋青竹。”
“你和少溪什麼關係?”
青竹扯扯嘴角:“他救過我兩次,算是我的恩人。”這番話多日前的夜晚曾經在氣急敗壞的情形下說過,今日又說了一遍,心頭隱隱作痛。
“丫頭,你千萬不要喜歡上我們家少溪,最好離少溪遠遠的,不要靠近。”
“為什麼?”青竹有些怒氣,“若我喜歡,定不會離他遠遠的,若我喜歡,必會奮力爭取……”
明居瞥了一眼:“看樣子,你已經喜歡上少溪了。”
“我,沒有。”語氣明顯中氣不足,自欺欺人罷了。明居心中了然,掐指一算,前塵茫然一片,昔日孽緣今日難道又要再重演?
罷了罷了,既然是他倆的緣分,自己唯有祝福,何必強加阻攔?
“少溪這次千裏傳音喚我出山,還要我帶上人參王……”
青竹一聽,喜上眉梢:“人參王,您帶來了?”
“是啊是啊,我的寶物啊,看來全為了你這丫頭啊!”語氣佯裝心疼,青竹暗暗好笑。
“他是為了沉夜,也就是中毒的那個人,少溪他雖然麵相冰冷,內心其實也是古道熱腸呢!”
“哼……”明居不屑,少溪那個家夥為人他豈會不知,哪裏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善類,也隻有這丫頭傻傻的不明白,少溪完全是看在她麵上才會伸出援手的吧。想起剛在放血時少溪鎮靜麵容下掩飾不住的妒意,心裏一陣發笑。
自放血後沉夜又睡了兩日便醒來了,天山雪蓮已經從皇宮送到,連著明居道人送來的人參王熬成了一碗藥讓沉夜飲下,餘下的被明居製成了藥丸,囑咐沉夜每七天服一次,半年便可驅除體內餘毒,恢複體力。
明居道人和眾人話過別,又騎著他那小毛驢悠悠然下了山。
青竹連日來衣不解帶地照顧沉夜,累極了,終於可以安心回房睡去了。
商少溪靠在床邊,似不經意問道:“你可知你被誰下了毒?”
“商兄有事明講,這裏沒有外人。”沉夜仍是有些虛弱,嗓音也沙啞了許多。
商少溪走至窗邊,挑起那爐裏香料的殘渣:“這種香料是誰給你的?”
沉夜垂眸:“莫不是?”
商少溪點頭:“正是!”
沉夜鳳目低垂,麵容落寞孤寂:“之前暗門內訌,幾個長老不服我年紀輕輕繼承大位,就乘我外出時將我打成重傷,幸得青竹及時經過,救了我一條命……”
商少溪眼神定住,不動聲色。
沉夜繼續說道:“長安城內原本暗門也有一處暗哨,特別隱蔽,我那日和青竹一道回了長安,聯合了暗哨的人馬重回了萬音坡暗門總部,一舉奪回門主大位,那幾個長老自知理虧,便自盡了。”
“我重登門主大位,手下的人無不對我敬畏有加,但我每晚夜不安寢,總是做起當日被追殺的噩夢,這件事隻有幾個心腹知道,老二送來了這種西域香料,說是能讓我安神入睡,我試用,發現確實有此功效,身子卻越來越困乏,但我也沒有多疑,以為是上次重傷的後遺症……”
“由此說來,便是老二下的毒?”
“老二跟在我爹身邊十幾年,自我爹去世跟在我身邊也好幾年了,平日裏對我忠心耿耿,不似陰險下毒之人……”
“陰不陰險,下沒下毒,一試便知……”狠戾爬上他的眼眸,他將手裏的殘渣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