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和商少溪跟著沉夜出了囚牢，一路上不少人見到沉夜恭敬地行禮，然而對青竹兩人卻不甚友好。“和我們一起來的那對中年夫妻呢？”青竹問道。自打被押上山，就沒再見過那對夫妻，青竹覺得應該是分開關押的。
    “我把他們放了。”沉夜淡淡說道。
    “那我們……”
    “別急，”沉夜轉身，笑容停留在臉上，“青竹，好久沒見，你就這麼著急離開？”
    “我，我想早點回鄉看望娘親。”
    “好，我們先吃點東西，吃完再說，好麼？”沉夜的語氣像極了哄小孩子，青竹點點頭，卻感覺手掌被商少溪攥得生疼，不由甩開他的手，雙眼朝他瞪去，意外看到他對她做出異常無辜的表情，一陣發笑。
    前廳，沉夜命人做了幾道江南小菜，沒多久就端了上來。
    “都是我愛吃的菜……”青竹望著麵前簡單的三菜一湯，一陣驚歎。沉夜微微一笑，“喜歡吃就多吃點。”
    青竹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不亦樂乎。商少溪卻坐在身旁，翹起二郎腿，筷子紋絲不動。
    “你怎麼不吃？”青竹推推他。
    商少溪假意拿起筷子嚐了幾口，臉上一片戲謔，“想不到這小小暗門，大廚竟可以和禦膳房的廚子媲美了啊。”
    “商兄過譽了。”商少溪挑挑眉，知道他姓商不足為奇，憑暗門的手段，稍稍一查便知。不過從他上山到現在也不過半天光景，這麼快就查到了，本事確實很大。
    既然知道他的身份，那麼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陸將軍呢？”
    “商兄說得可是那位帶兵來襲的草包將軍麼？”
    “正是。”雖然很不喜歡沉夜說話的腔調，但不否認那位將軍做事魯莽衝動，著實是個草包。
    “暫時被關在暗牢，商兄給個建議，我們該如何處置這位朝廷派來的陸將軍呢？”
    “把他放了吧。”
    “什麼？”沉夜驚訝道，“他可是帶了幾千人馬妄想一舉剿滅我暗門！怎麼能輕易放了他！”
    “門主可有叛變的野心？”
    “商兄怎麼這麼問？”
    商少溪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皇上一直擔心暗門的存在威脅著江山社稷，因此想除之以後快。”
    “暗門是我沉氏家族一手創立，已有近百年根基，經曆了兩朝兩代，若真要謀朝篡位的話，何必等到今朝。”沉夜苦笑，命人斟茶，“想必商兄也有耳聞，暗門的暗哨雖然遍布全國各地，但實力早已大不如前……”
    “什麼是暗哨？”一直在旁默不出聲的青竹突然發問。沉夜側過身，遞了杯茶水給她，“暗哨就是在外的探子負責收集各路情報的地方。”
    “那就是說，如果有事要查的話，一定查得到？”
    “不是十分，也是九分。為何突然如此問？”
    “沒什麼，好奇而已。”青竹忙低下頭飲著手裏的茶水，卻不小心被燙到，咂了咂舌，一臉無奈。
    “慢點喝。”商少溪接過杯子，吹了吹，又遞給她。青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像火燒雲般慢慢地燒了起來。
    沉夜握住茶杯的手愈發地緊，臉上雲淡風輕，“商兄為何提議放了陸將軍？”
    商少溪緩緩說道，“如果你不放他的話，不難預料，皇上定會派第二支隊伍過來剿滅，你大可以用之前的亂石陣攻擊，但不成功還會有第三次，第四次……皇室的兵力是你我所不能估算的。”沉夜垂眸，陷入沉思。
    “兵力懸殊的情況下硬碰硬最終隻會對暗門的兄弟造成傷害，這是門主所樂於見到的麼？”
    沉夜搖頭，“那依商兄之見，該如何是好？”
    “放了陸將軍，讓他回去麵聖表明暗門並無謀反忤逆之心，皇上信了便最好，若不信，我想門主應該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沉夜疑惑地問道。
    “暗哨所在地圖和人員分配，另外還有這些年收集到的情報。”商少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沉夜，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微妙的表情。
    沉夜先是眉頭蹙緊，隨而開口大笑，目光直鎖商少溪，“商兄，你是來當說客的麼？”
    商少溪苦笑，“你覺得我像麼？”
    “像，比一般的說客都要像！”
    “你覺得這些事和我有關係麼？”商少溪突然收起笑容，嗔怒說道，“暗門謀不謀反，與我何幹，皇位易主又與我何幹，江山動蕩苦的是貧窮的黎民百姓，我大可帶著我的百萬家私隱居山外，至於暗門又要不要和朝廷求和，你還會覺得和我有關係麼，你信不信，哪怕下一刻暗門在我眼前消失，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沉夜被這番話震懾到，眼前這個玄衣男子著實霸氣，“商兄，我明白了！”他說的對，不能眼睜睜看著暗門敗在自己的手上，眼下重創未愈，四處被敵，等到他朝羽翼豐滿再脫離朝廷，自立門戶不遲。
    “來人，放了陸將軍！”
    正如商少溪所言，陸將軍回去麵聖，轉達了暗門投效的決心，皇帝並不信任。隨即，沉夜派人快馬加鞭呈上了暗哨的分布圖和這些年收集的情報，不出兩日，長安便傳來了好消息：在長安城內賞賜了兩套府邸給暗門做總部，派了兩千精兵填補暗門日漸稀少的人手。
    “這算是什麼好消息？”沉夜苦笑，“暗門總部設在天子腳下，意味著時時刻刻受著皇城監督。收了那兩千精兵，意味著我們的人馬處於被動的地位，今後我們的舉動稍有差池，便是滿門遭誅。”
    “門主何不反過來想？”商少溪坐在對麵，手指無章節地敲擊著桌麵，“暗門總部設在天子腳下，便是對皇宮城內外動靜都了如指掌，收了那兩千精兵，若能為己所用，何嚐不是一種好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商兄，我真是越來越懷疑，你確實是效忠皇室的麼？”
    商少溪頓時收住手指，揮至身後，“我從來沒有效忠過任何人，從來都是被需要的一方。”
    這番自大的話若是放在當初，沉夜必定嘲笑那人的狂妄，可是放在商少溪的身上，實不足為過，他心思縝密，步步為營，沒人知道他從哪來，也沒人猜得透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麼。錢財，他有得太多，地位，他似乎並不屑。
    那青竹呢？沉夜突然想到，他把青竹放在什麼位置，這幾日相處下來，覺得他對青竹甚為上心和愛護，但又有誰知道他是不是抱著什麼別的目的？
    夜涼如水，庭院小榭。
    “青竹，坐……”沉夜招呼著姍姍來遲的青竹，給她沏上熱騰騰的花茶。
    青竹剛剛沐浴完，渾身散發著幽香，看到沉夜派人送來的紙條，套上了一件長衫就急急忙忙趕來。
    “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麼？”沉夜笑笑，語氣卻有些無奈，“我還沒感謝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呢？”
    “小事一樁而已，換作是誰，都不會見死不救的。”青竹淡淡說道。
    “是嗎？”但正巧是她碰上了，不是麼？
    “青竹，你和商少認識了多久？”
    青竹疑惑，話題轉得好快，“沒多久吧，在認識你之後，去了二伯家遇見的。他是三皇子身邊的紅人。”
    “那你了解他多少？”
    青竹仰頭，“怎麼突然這麼問？”渾身頓時涼颼颼的，不曉得是不是她衣衫單薄的緣故。
    “隨便問問。”
    又寒暄了幾句，涼風漸起，青竹冷得有些發抖，沉夜見狀，脫下黑色長衫罩在青竹身上，“夜裏風大，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心著涼……”
    青竹雖然覺得沉夜今晚有些欲言又止的滋味，但也沒多問，點點頭，向後院走去。
    “青竹！”沉夜在身後喚她，青竹轉過身。
    “商少，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和他相處，要千萬當心！”其實他想說，她絕對不要喜歡上那個人，不管是勸告也好，私心也罷。
    青竹雖覺得他說話奇奇怪怪，但見他表情慎重，仍是點點頭，心頭湧上些許感動。不管如何，沉夜的出發點，都是為她著想吧。
    “你去哪了？”青竹剛走進後院，就被房門口一道玄色身影擋住。
    “沉夜……約我談些事情。”青竹老實說道，總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怪異，她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什麼事情需要談那麼晚？”他一聽，更是生氣，孤男寡女的，她就不知道避諱麼？
    青竹聽他的語氣，頓時惱怒起來，“我為什麼要跟你說，你是我什麼人？”
    商少溪正要反駁她，又看見她身上披著明顯不屬於她的長衫，頓時怒上心頭，扯過她的手臂，“你說我是你什麼人？”說完，心裏頭竟有些期盼和雀躍。
    “哼……”青竹冷哼幾聲，想甩來他的手臂，無奈他拉得太用力，“你是救過我兩次，說到底，算是我的恩人而已！”
    商少溪氣得快要爆炸，伸手一把拉下她身上別人的衣衫，按住她左右亂動的頭，低頭覆了上去，直至四片唇瓣交貼，一道電流經過，他才驚覺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青竹掙紮著推開了他的束縛，抬起早已是淚眼婆娑的雙眼，右手不假思索地揚了過去，“啪！”清脆地一聲勉強拉回了兩人的意識，青竹一愣，推開他，頭也不回跑進了房間，關上房門仍是一陣喘氣。門外，商少溪怔怔地站在那兒，目光迷離，久久心情仍是不能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