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慕非朝他喊道，“快跟上去！”雖然知曉他本事多大，但他若有了閃失，他的宏圖大業還怎麼實現。
    青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左腿麻痹過去，腳踝處疼痛不已。她的步子很小，還要當心著腳下的藤蔓，走得極慢。
    “青竹，青竹……”好像有人在叫她，那聲音，又讓她想起了元宵救她的麵具男子，一陣恍惚。不知為什麼，雖然知曉了那人就是三皇子，可她心裏總還是把麵具男子和三皇子區分開來，也許是今時不同往日的緣故吧。
    “青竹，青竹……”這回聽得更清晰了。原來是真的有人來尋她了，會不會就是他呢。她朝著聲音的方向，聽到馬蹄聲漸漸接近，一人一馬從霧色中馳騁而來，英勇無比，墨發玄衣，韁繩用力拉住，直直在她麵前定住。
    “是你啊……”
    商少奇怪，倒是不希望是他似得。“還會有誰？”
    “你是來找我的麼？”
    “不然你以為呢？”
    青竹撇撇嘴，兩人總是這樣，愛逞些嘴上的功夫。
    “你受傷了？”商少這才看到青竹跛著條左腿，腳踝處染了血跡。
    “小意思。”
    抬腿下馬，在她麵前站定，用力扯下一大片衣角，“坐下。”
    “什麼？”腦子轉不過彎來。
    “讓你坐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乖乖坐下。自己蹲下身子，挽起她的褲腿，青竹疼得往後縮了一下。“別動。”看樣子是被地上的藤蔓割得，他小心翼翼地將手裏的布纏上她的腳踝，一層一層，細致認真，目光柔和，“先將就著，止血要緊，回去就找太醫。”
    青竹不說話，低著頭望著他靈活的手，骨節分明，纖長瘦弱，“謝謝你。”語氣懵懵的，聽上去不鹹不淡，心裏卻洋溢著溫暖氣息。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第一個來找她的竟會是他，沒說過幾句話，一說話還要鬥嘴抬杠的人，湧起小小的感動。讓她一時忘記了自己是為何來到這受的傷，忘記了近日和青蘭鬧的不愉快，忘記了……三皇子留在她心裏的疙瘩。
    “好了，你動一下。”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他站起身來，望著青竹小心地動了動腳踝。
    “啊……”牙關咬緊，“好疼。”
    眉頭皺起，“看來是傷到筋骨了，那些藤蔓看上去堅韌無比，你是怎麼除去的？”
    說到這，青竹忘卻了傷痛，揚起笑臉，將她的方法一來二去敘說了一遍，末了，添上一句，“我聰明吧。”
    “笨的很，你不知道在原地等人來救麼？現在弄成這樣，有你受苦的。”語氣有些嗔怪，但是不怒，反而還是溫和。
    “你……”本想反駁，想想他還是關心自己，就作罷，掙紮著要站起來。
    “慢慢來。”他忙上前扶她，伸出右手，她很自然地將手按在他的手掌上，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怎麼了？我看看。”見她痛得眉頭皺起，攤開她的手掌，一看，臉色頓時鐵紫，“都說你笨啊……”見她已經委屈地淚水在眼眶裏打著圈兒，又吸了吸鼻子，忙收住了話，“以後不許這樣了。”
    她點點頭，將手從他手中攥回，放到了身後。他見狀，難得地笑了笑，“別藏著了，帶你回去看太醫。”
    她還在馬前猶豫不決，他已然雙手一托，將她橫抱了起來，送上了馬背。他自己隨後跨上了馬背，靠在她身後，拉起韁繩，馬兒立即朝前撒蹄跑去。
    他怕她掉下來，將她緊緊地鎖在懷裏，聞見了她身上的清香，和他上次返回撿的香囊一個味道。她竟然也不排斥，隻是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沉默地待在他的懷裏。
    過了半晌，見仍在大霧中迷茫，“你認識路麼？”青竹忍不住開口。
    “不認識。”他倒是幹脆。
    “那，我們怎麼出去？”
    “不知道。”
    “我以前看過一本書，說是在山裏迷路分不清方向的情況下，朝著心中那個方向一直走，遲早會找到出口。”青竹接著說道。
    “《溪年舊事》？”他報了一本書名。
    “你也看過？”青竹吃驚起來。
    “我聽別人提起過。”其實是他的娘親，在他還不識字的時候就給他讀了好多書，等到他終於能識字了，那些聽過的書也就不想看了。
    “那你朝著你心裏的方向走吧。”青竹有些疲憊，閉上了雙眼休息。
    她沒有看見，身後的男子溫柔地注視著懷裏的女子，你知不知道，我心裏的方向，就是有你在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依舊是刮過的寒風，青竹醒來，見還是在馬背上，“還沒走出去？”
    “嗯。”
    “看來書上講得也不一定是對的。”青竹鬱悶地說道。
    “沒事，慕非一定會派人來找我們的。”他如此說道，卻讓青竹心裏有些不快，氣氛一片沉默，直到遠處傳來呼喊聲，“商少……”“青竹……”
    “你聽，有人來了。”他說道，“我們就在原地，不要動，他們會找到我們的。”
    青竹不說話。“你以後若是再迷路，就在原地不要走開，我……有人肯定會找到你的。”他的嗓音忽然變得低沉，像極了記憶中的某人。青竹全身一震，什麼東西呼之欲出，自己卻渾然不覺。
    “看，他們來了。”幾匹馬靠近的聲音，還有燈光，穿過霧氣，逐漸清晰。為首的竟然是三皇子慕非，；臉上寫滿了焦急。青竹望著他，忽略了剛剛心底的疑問。
    他下了馬，不假思索，還是抱著她下來，愛護有加，一點都不避諱，倒是青竹靠在他的胸膛，臉頰微燙。
    “青竹，你沒事吧？”慕非站在遠處，沒有走進，有些楚漢分明的意味，見她左腳纏著布料，明顯是從某人身上撕下來的。
    “我沒事。”青竹跛著腳，正要走過去。又轉過身，誠心望著他，“謝謝你，商少。”踉蹌著正要轉身過去，被他一把拉住。
    “叫我少溪，我姓商，名少溪。”
    青竹愣住，甚是奇怪，認識他以來，眾人一向是恭敬地喊他“商少”，連三皇子慕非也不例外，她以為隻是個公子哥兒的名號而已。
    那邊的慕非也是驚訝無比，認識他三年，自己也不知他的全名，以為“商少”就是個尊稱而已。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心。”青竹回頭，語笑嫣然，看得他一陣心動。其實除了他的娘親，沒有人知道他的全名，這些年，頂著“商少”的名號也習慣了。可是他還是那麼迫切地希望能從她的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三皇子……”可惜她喊得是別人。商少溪心頭頓時一涼。
    慕非沉穩走過來，“青竹，我們回去吧。”青竹點點頭，任憑他扶著自己走到他的馬邊。慕非正要抱她上去，“我自己來。”青竹連忙打斷，自己忍著傷痛上了馬，包紮好的腳踝又有血滲出，不過玄色太深，無人看出。
    商少溪眼神一閃，搶過了一旁侍衛提著的一盞燈，跨上了馬，蹬了蹬馬肚子，舉著燈火，朝前方疾馳。
    “快跟上。”慕非一聲令下。侍衛們紛紛上馬，跟著商少溪飛奔而去。慕非也不例外，“別擔心，我們很快就能回去了。”他柔聲安慰懷裏的女子。
    青竹點點頭，不說話，望著前方漸漸消失無蹤的玄衣身影若有所思。
    青蘭站在營帳門口焦急地等候，見有一匹馬狂奔而來，馬上跳下一玄衣男子，“快去叫太醫。”商少溪對著青蘭大喊。青蘭雖遲疑地點點頭，隨而往太醫的帳篷走去。
    慕非扶著青竹走回她的帳篷，一路上竟吸引了不少人圍觀，一道銳利的目光投來，青竹下意識望去，見李沫兒站在遠處，與她視線正著，再看，緋衣女子已經轉身。
    “怎麼了，青竹？”慕非順著青竹的目光望去，隻見一個背影，不知是誰。青竹斂了斂心神，默不作聲。
    回到帳篷，坐回床上，青蘭帶著太醫適時來到。“青蘭，謝謝你。”青竹衷心地道謝。
    “不是我，是商少讓我去叫的。”
    他？青竹一愣，難怪他回來得那麼急。環視四周，不見他的身影，心裏一陣落寞。
    太醫拆開了她腳踝處包紮的玄色衣料，見滿是血漬，打開醫藥箱，專心處理起來。四周一陣嗬氣聲，慕非早已神色擔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太醫處理，稍有不慎，就出口質問。陳太醫雖然膽戰心驚，手腳倒還是鎮定靈活。
    青蘭冷冷地站在一邊，望著眼前的一切，說不清擔憂還是其他，看著床邊的那人，頭一次覺得自己離他這麼近，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