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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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素於是做了紙牌教七夫人和小玉鬥地主,每天吃過飯就鬥,鬥完又吃,睡了一覺起床繼續,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鬥地主玩累了,就看書。阿素最喜歡看各國風情錄,一本寧國地方誌被他翻得稀爛,他長歎,讀大學都沒這樣看過書。
每晚無事,七夫人就在燈下繡花樣子玩,阿素就開始講故事,古今中外看過的電影電視劇小說笑話,隻要他想得起的,一一翻出來講。七夫人和小玉聽得癡迷,常問阿素從哪裏知道這些,阿素就會想起現代的東西。此時他對著七夫人和小玉更是沒了顧忌,手舞足蹈,全都說了出來,七夫人和小玉聽了,全當他在說神話故事。
阿素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時,不經意會想起劉玨,禁不住歎氣,不知道他氣吐血沒有。想起與他相處的每一件趣事時,又忍不住笑。他也想子離,覺得他應該已經在宮廷裏開始與太子進行漫長的爭鬥了。他回想這兩人,有些欷歔。兩個都是優良品種,若是合二為一,又不是皇親國戚,也許他真的會心動。現在,他想著以後的自由生活,自己做主的日子,把兩人遠遠地拋之腦後。
就這樣,平平靜靜的五個月就過去了。阿素對七夫人和小玉長歎:“我們是自己坐自己畫下的牢。”
七夫人和小玉不知道是在相府的四方天待習慣了還是怎的,一點也不見煩躁。可阿素終於坐不住,決定去探探風聲。
這天他換了男裝,同以往穿男裝一樣,將手臉抹得更黑,大搖大擺進了大宅。老管家一愣神,歡喜得直喊:“少爺回來啦!”
呼啦跑過來幾個小廝,陌生又熱情地瞧著阿素。阿素想,這個世界最好的就是老百姓,用心計的少,特別實誠。他笑道:“福叔,才從西邊販了趟貨來。許久沒來,辛苦你了。”
福叔高興得花白胡子直顫:“少爺說什麼話呢。你人不在,卻給了我這麼多銀兩,還不介意我把家眷也接過來一起住。這等東家,上哪兒找去。”
阿素邊說邊與福叔走入廳堂,四下裏幹幹淨淨,看來是每天都在打掃,阿素心裏很是感動。福叔他們並沒有因為主人不在,便懈怠了工作。他坐在主位上,馬上有小廝端來香茶,態度恭謹。阿素不禁說道:“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
小廝靦腆笑道:“我是程永,少爺忘啦?”
阿素當時在人市買下他們四個,他們都說是無家可歸,被人販子拐來的。阿素就用“一勞永逸”給他們取名,這個小廝年紀排在第三,就叫程永。阿素此時聽了笑笑,還真是一勞永逸,好記好聽。
小廝瞧得愣了,福叔一拍他的頭:“沒規矩,哪有這樣盯著少爺瞧的,做事去。”
阿素忙止住福叔,笑道:“他不過比我小兩三歲,我也才十四歲半呢。”
福叔笑眯眯地瞧著阿素:“要在這裏午膳麼?”
“好啊,很久沒來了,今天在這裏吃。”阿素想聽聽福叔他們說說知道的風城情況。
不多時,福叔的老伴下廚做了滿滿一大桌菜。福叔麵帶笑容看著,阿素吃得很香。阿素邊吃邊問福叔:“最近風城可有什麼大事沒有?”
“聽說安清王從邊城回來了。王上下詔說他該回家享享清福了,就換璃親王去了邊城。”
阿素點頭,子離終於掌兵權了。他故作不經意地問:“聽人家說相府三小姐,就是許給安清王府那個被人擄了,找回來了嗎?”
“哎呀,少爺,你不知道,當時啊城裏可緊張得很。出入城門隻要是女的或是年青小公子,都要被盤查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找到者還賞一萬金呢。聽說好多人領了女孩子上相府王府去說是相府三小姐,全部被轟了出來。聽說王府小王爺一怒之下,沿官道往南直掃了三百座山頭,滅了幾十股大小山賊呢。”
“哦,看來這個小王爺對相府三小姐倒是一往情深啊。”阿素聽了不禁感動。這般在意她的人,在這個世界,掰著指頭隻數得出幾個人來。
福叔這裏簡直就是個八卦中心,茶餘飯後的小道消息他不知道聽了多少,越發說得起勁:“聽說啊,安清王家都出情種,老王爺隻娶了一個王妃。這小王爺放話說一日不找回相府三小姐,一日不娶,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說他做平南將軍,就是為了平南方的賊寇,為三小姐報仇!”
阿素嗬嗬直笑,心想,怕是因為別的什麼東西,才弄了這個平南將軍,他還找了這麼個爛借口。若是自己真出現在劉玨麵前,沒準兒被他剁成肉泥也解不了氣。他問福叔:“那現在找三小姐的人還有嗎?”
福叔搖搖頭:“都過去半年了,多半沒得救了。李相詩書傳家,三小姐落入賊寇手裏,沒被殺了也肯定自盡了。”
阿素心中一動。吃完了對福叔道:“我要去城裏轉轉,讓程永跟著我一起去吧。”
雇了頂轎子,阿素帶了程永出了府,直奔南城門。經過城門時,阿素掀起轎簾偷望,見城門內人流往來,軍士懶懶散散,也不盤查。他抿嘴一笑,心裏樂開了花,吩咐程永道:“我對相府三小姐甚是好奇,你悄悄瞧瞧還有無畫像,讓我也瞧瞧。”
程永笑道:“早沒啦。風吹日曬久了早壞掉了,總是沒有下落,也沒貼新的。估計胡亂找上相府王府的人太多,弄煩了。”
回到府中,阿素拿出一張銀票給福叔道:“福叔,我要去趟南方,可能要去很長日子,這個就留著給府中花銷。”
福叔一看:“少爺,這是五千兩啊。哪裏需要這麼多。”
阿素歎了口氣:“福叔,你年紀大了,我實話給你說吧,我這一去,也許不會再回來。要是我兩年不回轉,你就把宅子賣了,所有的銀兩就當是我送你的養老的費用。”
福叔眼睛一紅:“少爺,你待人真好。我和老伴也沒有子女,在這裏也沒給你做什麼事。宅子我留著,以後有天你來風城還有個落腳的地方。這些銀子我省著用足夠了,隻是阿一、阿勞、阿永、阿逸他們也沒有家,你別賣了他們。”
阿素笑道:“福叔,我怎會賣了他們,他們就留在這裏,若是我沒回轉,到時候你就幫他們成個家,教他們做點營生。也許以後,我還會有機會來看你們。”
福叔堅定地說:“少爺,我們等你回來。雖然你來的時候不多,也不曾在這裏留宿過,但這裏也是你的家。”
阿素覺得福叔他們真是很好的人,如果不是風城待著危險,他早就留下了。他笑著答應,離開時又給了福叔一張大銀票,算算身上的銀子,還有兩萬多兩。趕去臨南城和張媽一起,以後有機會就離開寧國,想來盤纏也足夠了。
第二天,阿素便與七夫人、小玉雇輛馬車離開了風城。他知道劉玨在南方,卻沒有想到此時劉玨正在他將要去的臨南城裏待著。
出了風城,三個人終於鬆了口氣,一路沿官道前行。阿素一直做男裝打扮,三人隻穿很普通的布衣,就像一家三口回家似的。阿素打趣小玉:“以後叫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媳婦兒。”
小玉乖巧地回道:“是,小相公。”阿素嗬嗬大笑。
風城和臨南城中間隔有三十座城市,因為長年無戰爭,加上劉玨蕩平了路上的賊寇,民風淳樸,路不拾遺。
阿素她們也不趕路,走到一城便休息十天半月。在有的地方一待就是幾個月,賞風景吃美食,遇廟燒香見水泛舟,還沒走到邊境上的臨南城,就逍逍遙遙過了兩年多。
阿素猛長了一頭,他從沒鬆懈過練他的空手道,長期鍛煉個頭躥得快不說,身體也好得很。他教七夫人和小玉練瑜伽,弄得他倆隻愛吃素不愛吃肉,阿素嘿嘿笑道:“正好省銀子!”
現在的阿素已經十七歲,脫去了少時的稚氣。在外行走,曬了兩年多,他的皮膚由原來的蒼白變成了瑩玉一般健康光潔。阿素穿上男裝風神俊朗,時常把小玉看得呆住,撲過來靠住他直呼:“我的小相公!”
阿素問七夫人:“娘,我現在還像那個相府三小姐嗎?”
七夫人笑道:“像,眼睛沒變,可人長開了,是大人了!”
阿素高興得很,打算到了邊城後就開始以程公子的名義大展拳腳。
這片大陸一直往西而去,走到盡頭便是連綿成垣看不到邊際的雪峰。沒有人知道雪峰的那邊是什麼,也從來沒有人去過那邊。雪峰化成涓涓細流,慢慢彙成大河,從西邊啟國流經西南夏國,再到陳國與寧國。到了寧、陳兩國交界這一段,大江橫亙在兩國之間,江麵開闊,達二百餘丈。臨南城依山而建,城牆蜿蜒盤旋於山體之上,據險設點,像一條巨龍牢牢將身後的城池護衛於懷中。
臨南以東往風城方向十五城均為平原,乃寧國糧倉。漢水支流引入平原,灌溉著這一方沃土,加之氣候溫和,這裏物產富饒,寧國百分之八十的糧蔬都產自於此。若破了臨南城,便可長驅直入取了十五城,大傷寧國元氣。所以臨南之重要,不亞於西域邊城。
南方臨南,西方邊城,這兩座城池便是寧國之西南大門,守住它們才能確保寧國之安全。臨南城東山崖後退,形成天然的港灣,南軍水軍營寨便建立在此,距南城門不過五裏水路,進可攻退可守,加之臨南天險,這也是漢水沿途的三國從來未敢輕易捋寧國虎須的原因。
玉兔初升,星稀雲疏,漢水沉沉東去。一隊兵士步伐齊整,一絲不苟地交換口令進行換防。南城門西邊山崖城牆垛口處,站立著一位年輕將軍。黑衣軟甲緊緊包裹著他修長的身軀,刀刻般深邃的五官,臉上一雙眸子閃若寒星,棱角分明的嘴抿出一絲淡然笑意。他遠遠眺望著漢水之南,眼神似已越過寬敞的江麵一窮對岸風景。月光下,水之南岸赫然有密密的船影。他手扶牆垛,手指輕輕敲打著,城下漢水驚濤拍岸,也拍亂了他的思緒。
三年來寧王日漸衰弱,訊報他已休早朝一月,朝中事務均由太子打理。風城局勢緊張起來。而陳國多年來苦苦操練水師,怕是等這一時機很久了。一旦璃親王開始與太子爭奪王位,寧國馬上就會麵臨強敵入侵、內戰不休的局麵。
他身後不遠處散立著幾位青衣軟甲的蒙麵護衛,身邊一青年垂手肅立。此時青年上前輕聲道:“主上,夜已深了,早點歇息吧。”
若是從前,他必然冷冷瞧上一眼便不再理會,而這兩年——他輕皺下眉,喜怒早已消散於無形,再望向靜月旁那顆最亮的星星,腦中自然閃過一雙眼睛,目光已轉得溫柔。三年了,阿素,你過得還好?
劉玨當日一怒平了王家布在順河西山的寨子,又接到平南旨意,一路南行,卻再沒找到阿素蹤跡。緊接著璃親王劉緋從邊城接手右翼軍,換回了安清王回風城養老。安清王密令劉玨,接管南軍,不到寧王駕崩不得回風城。
劉玨無奈之下卻又省得老父深意。三年來,他雷厲風行,整治南軍,半是收服半是清掃,逐步將太尉勢力拔除,把南軍掌控在手裏,使其上下鐵板一塊。
南軍開始並不服這位皇親小王爺,初見他外表俊朗,玩世不恭,因為聽說未婚妻被擄才弄了個平南將軍來當,心裏甚是不忿,暗罵好好的軍士竟成了他報私仇的卒子。直到劉玨從順河鎮往南經穀城到鏡城橫掃十五座城池間的三百大山,蕩平幾十處山寨,把寧國南方打掃得清清爽爽,其細密周全的布局,利落幹淨的手法,嗜血無情的劍術,方才讓眾人對他刮目相看。接下來立軍規肅軍紀,南軍上下方才歸心。
劉玨仍站在垛口,任江風撩起袍邊。當日南行不見阿素蹤跡,他回想了千百遍,終於肯定阿素又回到了風城。鴿組回報,子離西行未見阿素隨去,璃親王府與太子府也未見其下落。劉玨便笑了,他想,阿素必是隱在風城的某地。局勢未明,找著他也不見得是好事。娶了他,留在風城王府倒多了個掛念。便囑咐鴿組,一旦發現他的蹤影,便著冥組高手暗中保護便是,不必驚了他。
劉玨倒是很佩服阿素,小小年紀便能帶著母親婢女一起逃跑,而且敢膽大地放火燒橋,計劃周密,瞞過了這許多人。
然而三年來卻沒有他的消息。劉玨有些氣惱,風城能有多大?每每鴿組回報無訊息,他便黯然,又得意阿素居然能躲上這麼久不露端倪,心裏對他又多了幾分欣賞。直到三月前鴿組回報,有夫妻二人攜母往臨南城而來,其母親相貌酷似相府七夫人,疑是阿素三人,他才興奮起來。
劉英清楚地記得,那天主上接到鴿組飛馬傳訊後竟大醉,一人在後院飲酒舞劍,大笑狂呼道:“子離,你說得對,阿素真是塊寶。他來了,來臨南了!”這是劉英生平第一次見主上喝醉酒。他費盡力氣把劉玨背了回去,劉玨躺在床上還在笑,眼睛閉著,隻扯著他的袖子不停地問:“劉英,你說阿素見了我,會不會又跑掉?”
劉英眼睛一紅。六歲時天寒地凍他差點死在街邊,一碗肉湯喚醒了他的神誌,他睜開眼就看到粉妝玉琢的劉玨眨巴著眼望著他,笑逐顏開地道:“你醒啦?以後跟著我可好?絕不會讓你餓著。”
那時的劉玨才五歲。從此他就成了劉玨的貼身小跟班,長大便接掌了烏衣騎的青組。
醉了的劉玨似又回到小時候,那時他生病也常這樣扯著他的衣袖不停問他:“我夢到母親了,父王幾時回來看我?”劉英看著主上英挺的眉間染上一絲愁容,暗暗發誓,那個相府三公子來了就別想再跑,他拚了命也要把他留在主上身邊。即便他是男子。
劉英抬眼望向劉玨在寒風中標槍般挺直的脊背,試著又勸了一回:“主上,寒冬天氣,當心著涼,回了吧。”
劉玨回頭笑道:“走吧,去喝兩盅熱酒。天真的涼了。”
遠遠望見臨南城高大的城門樓出現在視線裏,小玉高興地呼道:“到啦,到臨南了,不知道張媽還好不好?她見了夫人和少爺不知道會樂成什麼樣呢。”
七夫人溫柔一笑。自從離了相府,她的心境就慢慢開朗起來。這兩年遊山玩水,外麵的世界如此精彩,她總算沒有白活過。
“老婆,你真是越來越活潑了,拋頭露麵成什麼樣子?還是為夫親眼來瞧瞧吧!”轎簾一掀,現出阿素麵如冠玉的臉。他舉止沉靜大方,隻有一雙剔透晶瑩的眼睛滴溜溜轉著,說不出的靈動。
看到山間巍峨的臨南城氣勢磅礴,他不由讚道:“依山臨水,果然毓秀鍾靈,一級旅遊城市啊!”
七夫人嗔怪地瞧他一眼:“一路吃吃喝喝,大手大腳,現在隻剩幾千兩銀子,你不去趕緊掙錢養家,還顧著遊玩!”
阿素一笑,見寒風裏飄來零星雪花,伸手一接,怪著嗓子唱道:“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啊,三兒那個命苦,要掙錢養家!”
小玉和七夫人早聽他說過喜兒與楊白勞的故事,剛開始悲情後又歡喜。當時阿素便又跳又鬧,扯了根紅頭繩子要給小玉紮頭發。此時聽他怪聲怪氣地唱著,車廂內卻是嬉笑怒罵鬧成了一團。
轎車行至城門處卻被攔了下來,阿素心裏暗暗稱奇,想到臨南城已至陳國交界處,便又釋然。他輕鬆跳下車,對軍士一抱拳:“軍爺,在下風城程箐,與內子家母南下省親,望圖個方便。”
軍士並不領情,但見是位俊俏公子,斯文識禮,臉上神色還是緩和了許多,回道:“上頭下令,凡出入城者均要登記在冊,公子照規矩行事便可。”
阿素大筆一揮,記下籍貫來處姓甚名誰,便順利進了城。他心裏偷笑,風城程府,就算去查也不會有假。
臨南往來水運客船及行商者眾多,城內大街平整,商鋪林立,民居密密層層建在山坡之上,繁華熱鬧。阿素坐在車轅前神態自若地觀察著。多年前他交給張媽一筆銀兩,讓她帶著小兒子在臨南城買下一幢民居,開了個小酒家維持生計。不知道來了三個人,這個小酒家還能喂活一大家子不。
阿素快活地笑了,這些事到時再說吧,先找著那個常樂酒家再說。照張媽給的地址,馬車拐進小道,沿坡道上行。不一會兒,就聽到山泉汩汩流出的聲音,一麵青旗於樹梢枝頭處挑出了常樂酒家的字樣。車夫停下馬,阿素大聲喊道:“張媽!張媽!我們來啦!”
坐在櫃台裏的張媽銀絲白發,精神卻甚是矍鑠。她懷疑地又偏了偏耳朵,確定後喜色瞬間上了臉,從櫃台後麵飛快跑了出來。她出了門便望見坡道上一位玉樹臨風的俊俏公子調皮地看著她笑,七夫人正在小玉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愣了愣神,張媽忍不住地紅了眼睛,哽咽著喊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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