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禮貌的微笑道：“先生，這是你的酒。”
    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做了一個禮貌的回應。
    我心裏無聲地歎了一下，嗬嗬，真是一個帥哥，隻不過，冷漠了一點。欣賞完畢，我端起盤子準備離開，沒想到他叫住了我。
    我禮貌地站著看他，心裏卻有點不耐煩，我怕老板看到會認為我在找機會偷懶，他今天心情這麼不好，而發脾氣正是他的長項。
    那位帥哥拿著勺子閑閑地攪動這咖啡，我默默地觀察著他，生怕他變戲法似的從裏麵挑出一隻蟑螂來。這種事在我們店裏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雖然一般情況下是客人的挑釁成分居多，但到頭來，理論爭吵是老板的事，賠禮道歉卻是我們服務員的事。
    他攪動了一會咖啡，側過身來，麵容冷峻：“叫你們老板過來。”
    他聲音平淡，但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帶著不可忽視的命令成分。
    我心頭有點涼，愣了愣，鼓起勇氣：“先生，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服務不周的地方，您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可以道歉。“
    他有點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道：“沒有。“
    “不知道您找我們老板有什麼事，如果可以，希望我能幫上忙。”我繼續維持著禮貌的姿態，並不是我想參合什麼事，隻是我暗中思量了一下，如果真的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可能後果會更慘。
    他眯起眼睛，目光咄咄逼人地來回在我身上巡視，冷冷地吐字道：“叫李歡過來，我有事要問他，還有……”他仿佛冷笑了一下，“小孩子不要隨便亂湊熱鬧。”
    我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李歡是老板的名字，看來他們互相認識，看他的麵色，清楚地寫著“來著不善”四個大字，我不再猶豫，轉身去找老板。
    老板麵色發黑地跟著我出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盡量說服他出來看一下，他明顯把這理解為我闖了禍拉他出來解圍。
    那個人還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額前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眉梢，他的眼角微微有點下垂，卻很狹長。我媽媽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男人往往多情而冷酷，我心底無聲地笑了笑，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冷酷是有餘，可是多情麼……可能不足吧。很多人總是喜歡在看到事情的表麵後就迫不及待地下結論，然後身體力行地去違背它，其實這是一項多麼了不起的本領。
    老板看到他，原本還怒氣沉沉的臉皺成了一團，苦著臉陪笑站在他身邊絮絮叨叨地不知道在解釋些什麼。咖啡館很冷清，我遠遠地站在一邊，時針指向一點半，馬上我就可以下班了，今天連續十多個小時的工作，我實在累得不行，隻盼望趕快回到家泡個腳，就算睡不著，躺著也好。
    台上唱歌的音樂學院的學生收拾好自己的器材，跟我打了個招呼，回家了，我也開始默默地做著最後的清潔工作。
    突然，咖啡館裏響起一聲壓抑的嗚咽，我抬起頭，看見一向對我大呼小喝的老板此時正佝僂著身子瑟瑟顫抖著。我迅速低下頭，裝作沒看見，端著一盤子髒杯子走進了後室廚房。
    窗外還在淅淅瀝瀝地飄著小雨，我動作麻利地洗完杯子，出來的時候，看見那位帥氣的客人依舊安靜地坐著。我眨了眨眼睛，沒有看到老板，店裏也沒有其他的客人。氣氛安靜的有點詭異，我想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對不起，我們店要——”我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禮貌的提醒道。隻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冷地打斷了，他依舊筆挺地坐在那裏，聲音沒有絲毫情緒：“我知道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我吃了一驚，有點疑惑地看著他，腦子裏還在分解他話裏德意思。他轉過頭瞥了我一眼，目光和他的聲音一樣，沒有溫度。我承認，我有點不爽，但我心底也莫名地升起一絲恐懼。靠，我怕個屁，真是丟臉！
    就在我不知所措間，老板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陳代，你下班了。”
    我被怔了一下，眼神四處移動尋找聲音的來源，很快我就發現那人桌子的下麵跪著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被我敬為衣食父母不敢得罪的老板。
    此刻的他，早已喪失了平日裏容光煥發，趾高氣揚的神態，如一隻丟了尊嚴般的喪家狗匍匐在別人腳下。
    這個世界是多麼的神奇又可笑，我們憑什麼以為握著一副好牌就能一直贏得漂亮。
    我是什麼身份什麼能力，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況且，我並未對我的這位衣食父母產生過任何好感。對於弱者來說，困難和陷阱，最好的選擇並不是解決它，戰勝它，而是付出最小的代價繞開它。
    我再也不看他們一眼，拿起我手中的傘就出了店。
    一出門，我就因迎麵而來的風打了一個激靈，外麵黑沉沉地有些嚇人，樹葉“嘩嘩”作響，仿佛魍魎鬼魅即將現身般。我縮了縮脖子，打開手機，暈黃的熒光模模糊糊地顯示出路的一些狀況，我不再猶豫，開始在路上小跑。
    路上的積水濺濕了我的褲腳，冰冷地貼在我的小腿上。我突然覺得有點悶，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口徘徊，我不知如何形容，隻但願這是我的錯覺。